渡边正雄突然感到莫名的紧张和烦乱,一种不祥的预感时刻左右着他的思维,他时常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美智子,一想起她就心痛不已。他越发希望八路军尽快出兵攻城,却一直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每天只得在痛苦中煎熬,继续等待。
但是很快传来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有人看见日军在城墙挂上了两具女子的尸体,边上还用中文写着“叛徒”两个大字。渡边正雄一听这话差点没窒息,马上就要进城去亲眼看个究竟,以除却心头的担心。宋子明考虑了又考虑,最终还是决定放行,但又不完全放心,于是叫强子陪他一起。
两人化装成普通百姓后进了城,混在老百姓中间毫不起眼。到了赤城城墙下,渡边正雄装作看热闹的人,偷偷观察着挂在城墙上的两具尸体,确定不是美智子后才松了口气。但就在此时,一队日军开了过来,开始了新一轮的宣传。
“乡亲们,八路军最近猖狂得很,上面的两个人就是因为私通共匪,所以才会被皇军枪毙,谁要是敢再私通八路,这就是你们的榜样。”喊话者是马小虎,这个家伙依然一副奴才相,全然不思悔改,强子不禁在心里骂了起来。
“走!”渡边正雄压了压帽檐,然后带着强子悄然离开。刚一出城就忍不住大骂道,“明明死的是两个日本女子,军队却宣称她们私通八路军。”
“狗日的,等爷爷杀进城的时候,狗日的鬼子冲爷爷下跪,爷爷也决不饶你们!”强子也破口大骂起来,一想起两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女子,他就恨得直咬牙,“连自己的同胞都不放过,实在是太恶毒了。”
渡边正雄微微冷静了些,表情痛苦地说道:“山本太郎这一招既吓唬了老百姓,又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他们杀死的两名女子,估计是其中一个……”他没有说下去,怕触及到隐藏在自己内心的痛楚。
强子理解他的心情,安慰道:“你不要想太多,八路军很快就会攻城,你的美智子一定可以得救!”
渡边正雄沉重地闭上了眼睛,在心里祈祷美智子能平安无事。
回到驻地,宋子明问了下情况,脸色也变得异常沉重。
“大哥,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攻城?如果再等下去,恐怕还有更多无辜的人会死。”渡边正雄再一次问到了这个问题。
宋子明无奈地叹息道:“我也急啊,但是一直没接到准确的消息。”
“再晚就来不及了!”强子在一边帮腔,这个刚刚成长起来的八路军战士,思想已在慢慢成熟起来。
宋子明说道:“这都是上面的命令,我们的一切行动必须听指挥,上面不下命令,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渡边正雄沉默了,突然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宋子明一愣,却只能眼睁睁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大哥,张正的女友还在日军手里,如果再晚,我担心……”强子想起了城墙的两具尸体,接着说道,“今天我们在城里看到了,城墙上的两具尸体就都是两个日本女人。”
宋子明眉目紧蹙,他又怎能不担心?但又能有什么办法?这里已经不是密云山了!
渡边正雄离开驻地后在荒芜的野外疯狂地奔跑,直到累得气喘吁吁,两腿发软才停了下来。望着满目绿色的山野,他多想冲天嚎叫两声来发泄内心的愤怒,但终于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然后仰身倒下,一副已经死掉的样子。
点点白云从天空缓缓飘过,他的心情慢慢舒展开,感觉自己就像置身于一面硕大的幕布下,一种久违的愉悦缓缓地注满了心海。
当晚,他翻来覆去了很久才终于合眼入睡,但没过多久,却被一个血腥的梦吓醒,梦见全身是血的美智子正在向他招手……当他睁开眼,发现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大口地喘息着,庆幸这只是一个梦。
第二天一早,他还在睡梦中,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随后被一纸急令催回了战俘营,当他急匆匆地赶到时,没想到师长已经在等他了,师长身边还站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此人一见他便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弄得他不知所措。
田汉年笑着说道:“莫紧张嘛,朱总司令听我汇报你们的情况后非常感动,这次是专门来看望大家的。”
“朱总司令?”渡边正雄一愣,还没想出此人到底是谁。
“哈哈……你的中国名字叫张正,日本名字叫渡边正雄。我的中国名字叫朱德,你也可以称呼我朱老总。”
渡边正雄听着此人爽朗的笑声,顿时呆住了,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紧紧地握着这个自称朱德的人的手,异常激动地说道:“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朱德,朱总司令!”他兴奋得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朱德一直握着他的手,这个年轻人在他眼中就像个孩子似的,不禁感叹道:“我听说你的事迹后非常受感动,也很受启发啊,没想到两国交战之时,一个日本人竟然可以站在敌对国一方,你的这种明辨是非,专注正义的精神不仅值得我学习,也值得全中国,全世界人民学习啊。”
面对朱德给自己扣上如此大的一顶帽子,渡边正雄既紧张又忐忑,脸又红到了耳根。朱德仰头大笑道:“张正同志,我这次来是代表毛主席,代表党中央看望大家的,希望你们能再接再厉,在反法西斯,反军国主义的事业上好好干,将来战争结束时,历史会给你们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还愣着干嘛,快说话啊。”秦朗见渡边正雄像个傻子似的,忍不住轻轻碰了碰他。
渡边正雄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这才醒悟过来,忙说道:“谢谢您,谢谢朱总司令,我保证不辜负您的期望。”
朱德笑着看了田汉年一眼,豪气地说道:“这些年轻人不错啊,一定要好好地培养他们,我相信他们在战场上的力量绝对不会弱于一个武器齐整的加强连。”
“您说得对,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有过小规模行动,在小鬼子眼皮底下进行反战宣传,效果非常大啊。”田汉年骄傲地说道,“我们目前正在加紧组建这支特殊的部队,相信很快就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朱德又把目光投向了渡边正雄,语气和蔼地说道:“年纪不大,但精神和勇气可嘉。我有一个想法,当然还只是我个人的想法。随着战局形势越来越复杂,有越来越多的日本兵被俘,我想由你出面组建一所专门针对日军战俘的学校,主要目的就是向他们讲解正义的理念,破除军国主义思想。当然,如果使他们能像你一样加入八路军阵营,那是最好不过的!”
渡边正雄眼前一亮,马上双脚立正,给朱德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总司令,谢谢您对我的信任,我向您保证,一定坚决完成任务!”
朱德又高兴地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你是我们的同志,我当然相信你。那么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负责,希望中国大地不久后会出现一支跟八路军并肩作战的‘日本八路’。”
日本八路此后成为这些加入八路军的日本青年的特殊称谓,随着这支队伍的不断扩大,这个称谓也逐渐在全国流行起来,最后传播到广大普通百姓中。
渡边正雄接受这个任务后,立马动了起来,没过几天就在战俘营建立了“日本工农学校”,首期学员达到二十多人,这批学员经过学习后,思想慢慢发生了改变,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参加了八路军。
“渡边君,下午有时间吗?”这天下午,渡边正雄正在走路,介川跑上来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