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剑带着玲坐上了这辆宽敞的轿车,先前救他们的人此时也坐在他身边,他从轿车后视镜里偷偷打量了这人几眼,却想不起他们是否见过面。
“少剑先生,阿曼德长官正在等你。”这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少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状况,没有发现跟随而来的车辆,才稍稍放下心来。
“放心吧,他们没有跟来。”
“那些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
“他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一切呆会阿曼德长官会告诉你。”
少剑轻轻抚摸着玲的头发,示意她不要害怕,然后陷入一阵无尽的沉思中。
这是一座漂亮的别墅,可是周围没有任何房屋,少剑从车窗里打量着这座房屋,心里没了底,为什么如此空旷,而且远离城市的地方会有这么一座别墅。
汽车到了门口时,一扇大门缓缓打开,少剑却没看见一个人影。
“别担心,阿曼德长官正在里面等你,请吧。”
少剑微微点着头,目光停留在别墅的窗台上,因为他好像看见楼上的窗帘处微微动了一下,可是当他仔细看时,却没看见任何东西。
“好了,下车吧。”
少剑抱着玲走下车,一道炫目的阳光刺激了他的眼睛,他感到象被针刺了一样痛楚,忙低下了头,可当他睁开眼睛时,面前却多了一群持枪的人。
少剑愣住了,他回身看了一眼刚才带他们进来的人,可是根本不见半点人影,他再次回过头来,目光停留在那些陌生人脸上,开始猜测他们的身份。
“我可以进去吗?”他虽然开始怀疑,但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希望正在等他的真的是阿曼德,可是他说完这话时,面前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象凝固的蜡像。
他往前走了几步,但刚迈出脚步,却被黑色的枪口逼退回去。
“我是阿曼德长官的客人,你们难道这样对待他的客人吗?”他扫了一眼面前这些人,可是谁也不理会他的言辞,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挡住他的去路。
少剑歪了歪头,再次看了一眼阳光,刺眼的阳光正好缓解了他内心的犹豫,突然耳边响起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让他进来。”
少剑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声音,他此刻已能猜出半点端倪:对方并非阿曼德,他们可能被绑架了。
他抱着孩子一步步向前迈进,前面堵塞的人开始往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宽敞的厅堂里播放着温馨的音乐,在大门正前方,有一个戴着帽子,仰面躺在沙发上的人。
少剑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而后便直直的盯着那个背影看着,直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年轻人,很高兴认识你。”
少剑对这个声音充满厌恶,那种沙哑的感觉让他象吃了苍蝇般恶心。但他没有表露出来,因为他是个聪明人,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况且身边还带着孩子,如果发生什么不快,对他来说非常不利。
“不知道阁下是谁?为什么带我们到这里来?”
他在沉默的空气中等待着对方的回答,可是过了很久,对方睡着了似地一动也不动,而且也没了声音。
少剑内心焦急,急于想了解对方的身份。但他又不敢表露出来,于是轻轻放下了玲,准备往前迈步。
“年轻人,没有主人的允许,你可不能在房内乱走。”
少剑被这个声音止住了脚步,但他终于等到对方说话,于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接过话道:“先生,我想你们弄错了,我是中国人,是一名记者,我们之间好像也从未见面,所以……”
“嘿嘿……这就是你的自我介绍吗?”对方打断他的话,言语中流露出一丝阴冷的口吻,少剑便默然不语了,他想知道对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好了,年轻人,我首先对我手下的不礼貌行为对你表示道歉。”
少剑一愣,此时只留给他背影的人慢慢起身,他内心充满了好奇,非常想看看他究竟长什么样。可是当他看见那张脸时,差点闭上眼睛,心里一阵恶心,胃里开始胡乱地翻滚。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对方整张脸只剩下一只眼睛,其余部位就象被包了一整张皮,而且另外一只袖管是空空的,根本没有手臂。
少剑忙摇头否认,说实话,他内心虽然对面前这人充满恐惧,但还包含着另外一种同情,即便是对普通人也一样。所以他沉声说道:“先生,不知道您把我带来究竟有什么事,也许我根本帮不上你任何忙。”
对方杵着一根拐棍,慢悠悠地从沙发前走了出来,少剑这才发现,对方的左臂和两条腿非常细,脖子露出的地方也呈现出一道道伤疤。
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慢慢走到他面前,对着他的眼睛盯了半晌,可是一句话也没说,便转身往回走去,少剑正感到疑惑,他突然说道:“过来坐吧。”
少剑此前一直捂着玲的眼睛,此时也同样把她抱在怀里,担心她被眼前这个人的面容吓着。
“你很害怕看见我吗?”
少剑没想到对方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愣了一下,随即回道:“哦……没有,一点也不。”
“嘿嘿……年轻人说谎可不是好事。”
少剑正要争辩或者解释,对方又接着说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对面盯着我看超过一分钟,所以有很多人都因此而丢了性命,哈哈……而你不同,你是勇敢的,这也是我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的原因。”
少剑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仍作倾听状,以免引起对方不快,虽然他也不想继续凝视那张脸,可是他不敢逃避。
过了一会儿,对方好像陷入了痛苦的沉思,那一只眼睛时而左右转动,时而一睁一闭。
少剑看在眼里,也猜测到了对方的心事,不过没有出声。
“你看见了吗?如果你也变成了这样,你会怎么办?”对方突然又站了起来,身体剧烈颤抖,手中的拐棍在面前不停地划着圈。
少剑不知该说什么好,但他在寻思这个问题的答案,结果他告诉自己,他一定会自杀,或者杀人。但是眼前这个人却活了下来,他一定靠着自身的毅力,而这个世界上,遭遇这样的打击还能继续活着,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为爱,一是为恨。
少剑不可能把面前这人与爱联系起来,所以就只剩下了恨。
有时候,恨比爱更加刻骨铭心。少剑想起了这话。
“如果是你,如果你是我,你恐怕会比我更痛苦,你看看我这张脸,你再看看我的身体,我身体的哪一部分是完整的?”对方的口气越来越气愤,越来越激动,最后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但是少剑还是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带到这里来?而且还告诉他这些事情?难道这一切与我有关吗?
“哈哈……哈哈……”那家伙突然仰天狂笑,玲在少剑怀里被吓得瑟瑟发抖,少剑忙抱紧了她,脸贴在她头上。
“年轻人,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请你到这里来的原因了吗?”对方最后颓然地瘫倒在沙发上,几分钟后才恢复精神,可是少剑仍然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仍然只是摇头。
“仇恨,巨大的仇恨,万恶的仇恨!”突然间,那家伙又站了起来,而且还是怒吼,那些言语象从地狱中穿破出来,少剑已经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他的灵魂处于地狱之口,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
“那个女人,一个毒蛇般的女人,是她,是她把我害成了这样。”他说话的时候,身体抖动地越发厉害,“那场大火,她把我逼进大火里,我痛得喊救命,痛苦得恨不得马上死去,我希望她能救我出来,但是,她没有,我看见那个魔鬼转身离开,带着狂笑……可是,上帝保佑我,我没死,没死啊,我活了下来……当我活下来时,我看见自己这副容貌时,差点没拿枪射穿自己的脑袋,但我没有,我要报仇,要抓住那女人,用同样的办法折磨她,让她也尝尝被火烧的滋味,哈哈……我梦寐以求多少个日夜了……”
少剑越来越糊涂,但又仿佛越来越清晰,他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又好像猜到了对方口中的“她”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