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德亲眼目睹了这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当“黑胡子”倒地,那张依然保持笑容的脸出现在眼前时,他却呆立了几分钟,脑袋象灌了铅一般沉重。
他使劲捶打了几下昏沉的大脑,然后向总部发回了战争结束的信息。
但紧接着,画面又落到了玛丽脸上,那张沾满沙土和血痕的脸,此时像在对苍天诉说着什么……
“上帝,你会受到惩罚的!”此时,玛丽在心里不停地诅咒。
阿曼德盯着玛丽的眼神看着,他从中看到了恨,看到了愤怒,也看到了诅咒……顿了片刻,他才从心底有气无力地说出几个沉重的字:“撤退吧。”
占领了海盗集中营的士兵,很快把还活着的几名士兵从地窖里解救出来。
少剑和玛丽拥着玲站在一边看了一会,立即被送到了舰艇上。
“姐姐,那些叔叔为什么还睡着,太阳都出来了。”
玲的话使玛丽哽咽起来,她的脸转向了大海深处。
少剑轻轻拥过她的肩膀,凑近她耳边说道:“都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玛丽无语,她感觉自己冰冷的身体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开始融化,而灵魂,开始飘零。
士兵们把阵亡的战友尸体整齐地摆放在潮湿的沙滩上,他们的面孔在朝阳下如同花儿一般绽放。
战士们神情肃穆的站在阳光下,身影落在海面,随着波浪轻轻荡漾。
那些已经去到天堂的士兵……
玛丽看着这样的场景,禁不住又伤感起来,那些曾经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那一张张流着鲜血的面孔,不知道此时是在天堂还是地狱?
“我能看见他们,他们在笑,已去到天堂!”玛丽突然喃喃自语,少剑收回眼神,摸着她湿润的头发,沉声说道:“或许,另外的世界没有地狱!”
没有地狱?玛丽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懂了,她在祈祷,在忏悔,后悔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但是……她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少剑紧紧地拥抱着她的身体,却感觉颤抖越来越厉害。
“不,这个世界是有地狱的,他们……必须下地狱。”玛丽咬牙切齿地说道,身体冰冷,连脸都变了颜色。
少剑明白她的意思,世界对于众生平等,但是当你对于自己的平等犯下无法原谅的错误时,那么你就失去了平等的权利。
不远处,士兵们的身躯静如磐石,肩上的枪刺在阳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寒光。
几分钟后,阿曼德登上了这片海滩。
当他走下舰艇,前脚踏上散发着海潮的沙滩时,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慢慢转身,看着那冉冉升起的朝阳,海平面如同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
那种火热和温暖,在他心里烙下了很深的伤疤,他想记住今天,一个充满耻辱和血泪的今天,那些在他眼前阵亡的战士。
他站在阵亡士兵面前,面无表情,象覆盖了一层冰霜。
几秒钟过后,他转过身去,目光落在另外一个人身上,他亲眼看见这个人在可以活着的机会下躺下了,那些子弹无情的在他身体上跳跃,而他倒地的姿势,如同一只正要飞起的海燕……
在战场上,交战的双方,只能用子弹来诠释自己的忠诚,而英雄,不分敌我。阿曼德第一次佩服一名对手,而且还是一名海盗,为了让自己的手下不白白送命而放弃抵抗,这就是英雄,情愿牺牲自己而去换来众生的性命。
而他,也是为给自己手下士兵报仇,瞬间成了刽子手。
两名战士把“黑胡子”的尸首搬了过来,把他放在与阵亡战士平等的位置。
阿曼德慢慢脱帽,他的眼神之间,流露出一丝晶莹的光亮,而后以一个标志的军礼,为那些自己心爱的士兵送行,同时,为一个有情有义的海盗。
枪声顿起,在这样清静的早晨,和着大海潮汐的奔放不断回旋!
玛丽和少剑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当他们从枪声中收回视线时,泪水已经模糊了彼此的眼睛。
打扫完战场,几艘舰艇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驶去,海滩在他们视线里终于变成了一个黑点。
离太阳越来越近,光线越来越强烈,他们终于体会到了太阳滴血的感觉,而此时,一座熟悉的城市又出现在眼前,他们最终没能离开。
难道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归宿?难道想要远离战争就这么难吗?
玛丽整理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思绪却一片混乱。
“看来还不是离开的时候。”少剑感叹了一声,又对玲说道,“宝贝,对不起,得等一段日子,你才可以见到你的父母。”
玲很听话的点了点头,少剑很欣慰孩子的听话,对玛丽笑了一下,说道:“看来我们预订的行程得延误了。”
玛丽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她明白少剑的意思,这就意味着他们还得继续面对那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杀手,他们的性命可能随时会丢在这里。
“两位,长官有请。”一名士兵过来说道,他们愣了下,便跟着来到了阿曼德面前。
“非常感谢您救了我们!”少剑一见到阿曼德便立即说道。
阿曼德刚开始是背对着他们的,此时才慢慢转过身盯着他们的眼睛,这种眼神象刀锋一般锋利而冰冷。
“可是我的士兵却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们不知该如何回应阿曼德的话,接着阿曼德起身离开座位向他们慢慢走了过来,然后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说道:“我是美军A小团队指挥官,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会是我们来进行这场营救任务。”他叹息了一声,又转身过去,背对着他们说道,“因为我们正在巴拿马执行任务,但是,当我们接到军部命令时却毫不犹豫的采取了营救行动。”
两人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对他们说这些事情,这一切似乎与他们根本无关。
“你们当然不明白,那些被海盗杀死的士兵,都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如果身在战场,他们会杀死很多敌人,会是我们国家坚强的堡垒,会挽救很多人的性命。”阿曼德的口气似乎越来越沉重,他一手叉腰,另外一只手撑在桌面,突然猛地回头,象剑一样锋利的目光盯着他们俩厉声说道,“就是你们,你们这些偷渡客,为了营救你们这些偷渡客,我们的士兵因此陪上了宝贵的性命,我要你们付出同等的代价……或者,更悲惨!”
玛丽和少剑呆住了,他们差点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只是偷渡客而已,而那些士兵,都是为救他们才牺牲的。
房间里安静得如同真空,连心脏起伏跳动的声响都显得如此刺耳。
“长官,我们会跟你回去把事情说清楚的。”少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无论什么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也毫无用处。
“最好这样!”阿曼德不容置疑地说道,“我的士兵把命留在了那里,这是因为你们的错误行为。”
玛丽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不知道回去后会有怎样的待遇,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如果一旦暴露,会连累很多无辜的人。
她看着少剑,一时无语。
接下来,他们的行动开始受到监视,当他们离开时,周围的士兵一个个虎视眈眈地往他们这边瞄来瞄去。
“我们又有麻烦了!”少剑靠在护栏上,眼睛望着大海最深的方向说道,玛丽微微点了点头,她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如果有机会离开,你就带着玲尽快走,不用管我。”
“我想没有这种可能。”他看着那些士兵拖着长长的枪在甲板上走来走去,“你没有机会再丢下我们了。”
“这些与你无关,如果一定要有结果,我会一个人承担,你带着玲回国,去帮她找到父母,你们不属于这里。”玛丽再次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少剑看着玛丽的眼睛,脸上流露出一丝凝重的微笑,叹息了一声说道:“傻瓜,我可不会忘记我的承诺,要走大家一起走,我不会再次丢下你,你也不要逼我一次又一次违背自己的诺言!”
玛丽怔怔地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慢慢收了回来,缓缓摇了摇头:“现在是非常时期,虽然……我也想跟你们一起走,但是……你也看见了这一切,很多无辜的人因为我失去了性命,你难道闲我连累的人还不够多吗?”
少剑无言地收回了眼神,他能不理解玛丽的心情吗?可是……我该怎么办呢?在道义和爱情面前,我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