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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爷在四方城中的名声不小,银子多不说,出手还十分大方。
当初王稳婆,陈稳婆和赵稳婆被请的时候,都觉得是祖上烧高香了。
进府近两个月,她们也一直过地十分松快,包吃包喝包住,每隔十天还有大夫上门给她们看诊,确保她们的身体情况良好。
这养兵五十来天,就用在这一时了。
听说这方家少夫人要生了的时候,她们都是摩拳擦掌地,那个兴奋啊,仿若已经看到厚厚的银票在冲着她们招手了。
她们之所以能被方老爷看中请来,都是因为她们的名声极好。凡是她们接生过的妇人,那都是顺顺当当给家中添了丁的。
由此可见,方老爷是多盼望着方少夫人能给他添个大孙子。若是方少夫人真当让方老爷如了愿,那她们还愁没有多多的赏银吗?
这五十来天里头,她们除了吃喝睡,其实也没有完全闲着,三人之一总是不时地在远处瞧一瞧关静萱的状况。越看,几人就越是心宽,方少夫人屁股不小,看那肚子的模样,也像是要生儿子的。因为盼着赏银,所以她们天天盼着时间快点儿,盼着关静萱快发动。
这一天真的来了,三个稳婆就犯了愁了。
王稳婆,也就是刚才摸了关静萱腰身一把的那个稳婆,其实刚开始还没摸出什么来,那句顺溜话就脱口而出了。说了之后,也不好反悔。
方谨言有意思想留在产房之内的时候,几个稳婆真是吓到了的。好在方少夫人将之劝了出去。
这方谨言一出得门去,王稳婆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一旁本来满脸喜色的陈稳婆和赵稳婆也都是人米青,见她神色不对,想起她刚才摸的那几把,心也有些悬了起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陈稳婆把王稳婆拉到一旁,轻声问道。
“胯太窄了,恐怕不好生。”
“胯窄?怎么会呢?我看着,方少夫人匹股很大的呀!”
“哎呀,那都是肉!”
“肉?”想起了方府的富贵,陈稳婆打了个哆嗦。若关静萱不是匹股大,而是吃胖了的话,那她腹中的胎儿,恐怕也不会小啊。窄胯遇上胖小子,就算是普通稳婆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更何况是她们这样接生经验丰富的。
两人本来红润的脸色瞬间就惨白了起来,本以为来方府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这会儿看着,是进了虎窝了,而她们此刻,已然骑虎难下。
赵稳婆还算尽责,没有去和王稳婆和陈稳婆扎堆聊天,一直观察着关静萱的情况,见关静萱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疼痛也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冲着那两人就喊了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陈稳婆和王稳婆又轮流在关静萱的肚腹、屁股摸了几下,再次证实了王稳婆刚才说的话后,明知道不可能,两人还是打起了退堂鼓,她们接生婆最在意名声,若是母子、母女平安,财源自然滚滚,可若是接生了难产的导致一尸两命的孕妇,却着实是砸招牌的事。
赵稳婆见两人摸了关静萱半天,却没有更多的动作,有些急了,“哎你们怎么回事啊?发什么呆啊,还不快点按咱们前些日子商量的位置站好了。”
陈稳婆和王稳婆对视了一眼,王稳婆给赵稳婆拉到了一边,跟她轻声说了个大概。赵稳婆很是吃惊,这近两个月来,她也亲眼看过方少夫人数次的,怎么会?她有些不信邪,也上手摸了摸,然后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了。
“不然……不然咱们就出去说,接生不了?”王稳婆建议道。
陈稳婆有些意动,缓缓点头,赵稳婆却冷哼了一声,“现在?现在咱们这是箭在弦上了。你们什么都还没干,就出去和方少爷说,咱们接生不了?就算你们心里过得去,方少爷那里能过得去吗?方老爷呢?这近两个月咱们在方府的开销,恐怕吃了多少,全都给方老爷吐回去,这事儿也没完。”
“那,那你说该怎么办?”王稳婆问道。
“怎么办?开始接生呗。方少夫人能生的下来,那是她的,也是咱们的造化,要是生不下来,那……”
“那怎么样?”陈稳婆着急地问赵稳婆。
“那么保大,还是保小,可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
关静萱不是不想用力,只是她觉得浑身已然提不起什么劲来了,身上早已经被冷汗湿透,泪水也一直没有停过。深吸一口气后,疼痛却依旧如影随形,关静萱忽然有些悲观地想,或许她活不过今天了。
时间越久,三人越是慌乱,这分娩的时间是不能拉的太长的,不然孕妇是很容易脱力的,便是孕妇仍然还有一丝气力,可这孩子要是在肚子里憋的太久,也是会有危险的。所以她们能做的就是分工,一个人不停按压关静萱的肚子,一个人配合着让关静萱用力,另一个人死死盯着关静萱的双腿之间。
按压关静萱肚子的王稳婆终于觉得孩子往下了一些,忙问陈稳婆情况,陈稳婆却不曾吭声。王稳婆着急得不得了,自己凑过去一看,这一看之下,傻了眼。
虽然早就料到方少夫人可能会难产,但真正看到孩子的手,王稳婆还是吓了一跳。“这……这怎么手先出来了?”刚才摸着,胎位不是还挺正的吗?
赵稳婆听闻这话,似是不信她们的运气这样糟糕,几步便走到了床尾。一见这此刻的情况,也皱起了眉头。
陈稳婆还算镇定,“出来的不对,就给他塞回去。”说着,就洗了手,开始把孩子的手往关静萱的肚子里塞。
她们一把年纪了,年轻时候就开始做这行,各种难产的情况都是碰到过的,手先出来的,脚先出来的,头卡住的,肩膀卡住的……各种各种,只有想不到,没有没见过的。
因为着急,陈稳婆的动作并不温柔,她一阵动作之下,孩子的手是给他塞回去了,关静萱也惨叫连连。
因为一直听不到屋中的动静,虽然按方老爷从别处听来的说法,产妇生产期间最好少叫,省点力气,多用在生产之上,但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方谨言害怕得不得了。
他刚不顾方老爷和默语的阻拦,将耳朵贴上紧闭的房门之际,关静萱的惨叫声就差点儿穿透屋顶。她叫的那么大声,那么惨烈,不光是贴着房门的方谨言听到了,便连没有贴着房门的方老爷和默语也都听得十分清楚,事实上,只要长着耳朵的人,都能听的十分清楚。
方谨言后悔了,十分地后悔,他现在宁愿关静萱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也比这样惨叫强。
“阿萱,阿萱你怎么样?阿萱你和我说句话。”方谨言愣了一下,就开始用力地拍房门,说完这话之后,他又迅速地改了主意,“开门,快给我开门,放我进去。”
前头就说过了,方老爷是个生意人,十分地迷信。这妇人生产的屋子,血气浓重,男子是不宜进入的。见方谨言拍门不成,就想踹门,他忙招呼默语和其他下人拦住了他。
“谨言啊,这产房你可不能进,里头……里头血气重,不吉利的。”
方谨言此刻眼睛血红,死死地盯着方老爷,不像是在看父亲,倒更像是在看仇人。“怎么不吉利?里头是我的阿萱,她正在生我们的孩子。我怎么不能进?我是阿萱的夫君,我是孩子的生父。对,我们是一家人,我就该和他们待在一块儿才是。”
这么想着,方谨言一个发了疯一般地用力,挣脱了束缚住他手脚的众人,几步跑上前,脚下一个用力,一脚就把房门给踹开了。
“阿萱,阿萱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