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那么些不舒服,但形势比人强,关静萱还是第一时间准备屈膝下跪。看到关静萱的动作之后,郑皇后道,“行了,只是找你来说说话,就别跪来跪去的了。”
如果上头坐着的只有郑皇后的话,那么关静萱自然是跪的心甘情愿的,可这会儿还有上回给了她下马威的德妃以及她侄女儿上官月。这能不跪,自然是不跪的好。谁愿意平白无故地矮人家一截呢?
关静萱行了个福礼,“谢皇后娘娘。”
德妃见皇后说不用跪,关静萱就真的不跪了,只觉得她不知进退。冷哼了一声之后,也没说什么。跪和不跪不是今天的重点,真想要她跪,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
见德妃一直盯着关静萱,郑皇后又开了口,“阿萱啊,别站着了,寻个位置坐下吧。”
关静萱虽然坐下了,不过可不敢如在自己殿中那样懒散,此刻,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即便坐着,也并不比站着舒服多少。
关静萱坐下之后,殿内就没有人再说话了。德妃有些急切地看了眼皇后娘娘,希望她先开个头,却见她不动如山。谁家的孩子谁着急,德妃忍了又忍,再忍不住之后,也不管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了,率先开了口。
“皇后娘娘,可否屏退左右呢?”
德妃这样说了之后,皇后看向了刘嬷嬷,冲着她点了点头,刘嬷嬷一挥手,本来站在殿中准备随时伺候娘娘的宫女们有序地退了下去。走在最后两个宫女还阖上了殿门。
德妃却看向了刘嬷嬷。
皇后娘娘明白德妃的意思,德妃是觉得刘嬷嬷也是需要被屏退的,但她不觉得。“这宫里头的事,就没有刘嬷嬷不知道,没必要避嫌。”
德妃也知道刘嬷嬷是皇后娘娘身边受宠的,皇后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你可知,今天找你来是因为什么?”德妃看着关静萱的方向问道。
关静萱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妾身不知。”
德妃本来以为她装傻,后来又一想,她是刚到宫里没有多久的,在宫里头没有根基,没有根基的意思,那就是消息不灵通,那么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也实属自然。
这么想着,德妃拍了拍趴伏在她膝盖之上的上官月,“月儿,起来吧。”
“姑母。”上官月的声音很柔很低。
上官月与德妃对视了一会儿,德妃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伸出了手,捏住了她披着的斗篷的系带,正准备拉,上官月已经伸手压住。
“嗯?”德妃轻轻地一声,其中却有不可违逆的威严。
“姑母,我自己来。”上官月缓缓起身,面向关静萱,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后,稍稍低下了头,眼睛一闭,拉开了斗篷的系带。斗篷随着系带的松开,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铺散开来。
关静萱刚才只是一瞥,并未发现上官月有什么不妥,嗯……最多注意到了她眼睛、鼻子是红的。这会儿她站直了身子,关静萱才发现,她居然是披着斗篷的,这个季节披着斗篷,要不就是她身子虚,要不就是……为了遮挡些什么。
斗篷落地的刹那,关静萱确定了,斗篷的存在是因为后者。破的近乎褴褛的衣裳,以及这样的衣裳之下那掩藏不住的点点淤痕。
德妃和上官月都带着些期待地等着关静萱的反应。郑皇后虽不期待些什么,但也同样等着关静萱的反应。
关静萱的反应是愣了好一会儿后,瞪大了眼睛,捂住了倒吸冷气的声音,稍稍冷静之后,关静萱试探地问,“上官姑娘这是……”
上官月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德妃的嘴角慢慢地翘了起来,因为掩藏不住的笑意,郑皇后眉头微微蹙起。
“被歹人糟蹋了?宫里还有人这样胆大?居然连上官姑娘都敢欺负?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闻言,上官月的脸色一僵。郑皇后和刘嬷嬷突然想笑,只有德妃怒不可遏,“关静萱,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关静萱却似没有看到、听到德妃的怒火,只有些疑惑地继续说,“难道是我误会了?上官姑娘这不是被人糟蹋,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也摔得太惨了,瞧这衣裳破的,都快赶上路边的乞丐了。”
“不是糟蹋,是宠幸。”德妃再听不得关静萱的瞎猜,径直把答案说了出来。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已经成亲一载有余的妇人,居然能把月儿身上的伤痕看做是摔伤,难道就这么不像吗?
“宠幸?”关静萱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副很难相信的模样。
德妃见她应该是明白了,正想说正题呢,却见关静萱看她的眼神颇为古怪。慕容霖宠幸的是月儿,关静萱这个丫头看着她做什么?莫名其妙。
“皇后娘娘。”
“阿萱,你说。”
“没事没事。上官姑娘就算做了皇上的嫔妃,私底下应该还是可以喊德妃娘娘‘姑母’的吧?”后头那句话,关静萱自己觉得只是嘀咕、腹诽的话,却不想,因为殿中寂静,全被皇后娘娘、德妃和上官月她们听了去。听关静萱这么说,德妃简直气地快要吐血。
“关静萱!”
“妾身在。”
“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宠幸月儿的不是圣上,是太子。太子慕容霖!听懂了吗?还需要本宫再和你重复几遍吗?”
“方谨言……不,殿下和上官姑娘?”关静萱重复了一下,而后失笑,“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是你太有盲目的信心,殿下会待你一心一意呢,还是觉得我们家月儿配不上殿下?”
“上官姑娘家世、人品、容貌皆为上等,怎么可能配不上殿下。”
“那不就得了。德妃觉得关静萱还算识相,这话说得实诚。
“可是……不论是殿下,还是上官姑娘,不是都不该做这样没有分寸的事吗?这是……”关静萱一边拼命摇头,一面艰难地说,“无媒苟合,银乱后宫?上官姑娘这样的人品,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关静萱说的那八个字,让上官月脸上的血色迅速的消失。
德妃的脸却被气得一下子涨红,这关静萱说这话,是明晃晃地打她的脸啊。
“来人,掌嘴,给我狠狠地掌嘴。”这话,德妃几乎是怒吼出来的。
此刻的关静萱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可害怕的,因为她说的都是实话。如果慕容霖和上官月真的有了什么的话,那就是‘无媒苟合,银乱后宫’!他们都不要脸了,她还顾忌什么口德呢?
张皇后私以为德妃这事做的不妥,落人口实也是难免。只关静萱,确实有些伶牙俐齿了。
“德妃,这儿是本宫的坤宁宫,要耍威风,回你的永和宫去。”
“皇后娘娘,她羞辱月儿,抹黑太子,您难道没有听见吗?”
“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其实皇后娘娘更想说,既然亲怕被人说,那就别做。既然做了,就别怕人说。做了坏事,还想要好名声,天下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
德妃确实是想要两全的,她任由上官月几近衣不蔽体地站在那儿,对着关静萱道,“……那个水榭是月儿到宫里来的时候,惯常休息的地方。太子醉酒误闯,这才……”
“德妃娘娘您的意思是,殿下他,酒后失德吗?”
“不……殿下他,只是因为喝醉了,误把我当成了你。”‘酒后失德’四个字太重,上官月不愿听到这四个字和慕容霖联系在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