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边崔世恒等人已经焦头烂额,军中的粮食只够再支持三天,将士们已经瞒不住,毕竟分的粮食变少。今日晚食,崔昂和常将军麾下已经有人聚众滋事,虽然被镇压下去,但是随之而来的逃兵、叛乱等问题才是最棘手的,衰兵必败,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刘刚和崔昶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但是粮食不多,毕竟是从百姓那来的,只够两天。长鹰来信,粮食已经收集了十万担,但是如何运过来还需要人手,长蛟已经前去接应,如此动作下来,二皇子那肯定会察觉”,元煦敲着桌子说道。
“目前当务之急需要的是稳定军心……”崔世恒说道,“军心涣散,战无可战呀,殿下”。
“大将军,西北营乱了,校尉方顺带着一百号人抢了粮仓……”,来人是常将军的亲卫,一路焦急跑来,头盔都快掉了。
“什么?”,崔世恒闻言一惊。
元煦跟着崔世恒一行人急冲冲地赶到练武场,练武场已经人山人海围满了人,众人见来人,自行的放开一条路来。
崔世恒等人来的练武场上,见常将军沉着脸望着场中绑着的一百号人。
崔世恒踏着虎步走到方顺面前,问道:“为何?”
“将军,军中无粮,这个战我们肯定会败,我们在家或上有老,或下有小,我们只想活着回去,将军,求你们了,让我们回去吧”,方顺穿着一身破旧的棉服,留着泪说道。
周围的人闻言皆是窃窃私语起来,是呀,连饭都没得吃,如何去打仗呀,还不如回家,最好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以为你回去就能保住命吗?入伍第一天起你们就背了军规,将士叛逃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崔世恒气的狠狠踹了方顺一脚。
“来人,方顺等人临阵脱逃,军法处置”,崔世恒忘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士兵围了上来。
“且慢”,一声浑厚传来,众人闻声让开一个口子,元煦穿着一身黑底金丝龙纹长襟走了过来,上者之威浑然天成。
崔世恒等一众赶紧跪下行礼。
元煦上前,望着被绑跪在下首的方顺等人,淡淡地问道:“身为天元的士兵,我且问你,若现放你归家,你待如何?”
方顺一惊,抬头,坚定地说:“若我回家,我必赡养年老的父母,照顾妻儿”。
“好,是一个孝顺的男儿,那我问你,若此战败,天元下场将如何?”
“天元少了我们几个,不会败的”,方顺梗着脖子。
“今日你们几个走了,明日就有成千上万的士兵效仿,无兵无将,这场战如何不会败”。
“这......”
“你先回答我,若这场战争败了,天元将如何”。
“国破家亡”,方顺低声回答。
“是呀,国破家亡,若这场战争败了,关中再无屏障,突厥骑兵直入关中,入京,犯入江淮,只需要两个月时间,你觉得你能两个月就回到自己家中?你觉得凭一己之力你能保护得了你的父母妻儿?你觉得因你临阵脱逃,最后惨死突厥人刀下的人会原谅你?你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会原谅你?”
“这......殿下,我.......我.......”,方顺一听急了,涨红了脸。
“殿下,我等知错”,方顺等人俯下了身。
元煦望着周围黑压压的士兵,高声呼道:“我乃天元东宫太子,我将与各位一起,共护家国,同生共死,绝不退缩”。
“决不退缩,决不退缩”四周的呼喊声如浪潮,此起彼伏。
“报,平阳关运粮已到”
“报,常州运粮已到”,若说刚刚元煦一番话激起了大家的热血,此时信报官带来的消息才让人群真正的振奋起来。
待人群退去,崔世恒和常将军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言状的意味。
方顺其实是太子一手安排,这出戏只是将军中的内乱提前引发,并扼杀在摇篮里,绝地逢生。
“殿下,粮食真的运到了吗?”,一进营帐,崔世恒迫不及待地问道。
元煦从袖中抽出今早收到的信,崔世恒哪还顾得上君臣礼节,急急接过,看了起来。
“平阳关筹集了十万石,今日即可到;史老大人也筹集了六十万石和冬季棉被等三十万件,以防万一,分三路运到雍城,最早一批十天后可到,最晚一批一个月后可到,这样不出意外我们尚可支撑两个月”。
难怪太子殿下刚刚在人前如此有自信。
崔朗等人尚不知道军中发生的事情,他们正为夏筠钰整天未归而心急。
“虽然哈力旦同你们太子殿下盟约,但是我没有,我现在就可以告诉可汗你们的阴谋”,夏筠钰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刃在自己面皮上划来划去,激起一阵鸡皮疙瘩,眼前这个女子,明明是天元人,可是言语中却极其厌恨天元。
“我想知道你为何如此恨自己的国家”夏筠钰问。
“自己国家......呵呵,我一直以为自己生在天元,那里有爱我的母亲和一帮小姨,也有我爱的人,可是在生命攸关的时刻,一个个都抛弃了我,最后我的国人天元人将我送给了突厥人,你知道那种滋味吗?被自己至亲至信的人一次次背叛的滋味”,
夏筠钰看着那握着匕首的手不断颤抖。
“你是苏儿,对吗?”,夏筠钰已经百分之百能确认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份了,能让贵叔如此卑微的守护,又如此怨恨天元的天元人。
“你.......”,苏儿手中的匕首再次颤了颤。
“入军营前,我被充入了红帐,是花姑和梅姨救的我和我姐姐”,夏筠钰回道。
“娘.......”见匕首离自己的脸远了一寸。
“你.......,你骗我,你怎么可能是从红帐出来的”,苏儿握着匕首欺身向前,瞬间脖子上被划一个长长细纹,渗出血来。
夏筠钰闭着眼,又睁开,平静地将自己从京都到红帐,再到军营的一路过程娓娓道来,似乎说着别人的故事。
“你不恨吗?明明陛下杀了你的父母,为什么你还要想方设法保护天元?”,黑暗中传来苏儿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应该恨的,但是我父母从小告诉我无国何以为家,天元里除了有我恨的人,也有很多我爱的人,只要她们在,我就不算没有家”,夏筠钰这时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想到了何怀玉、陶娇,还有弟弟们,嘴角上扬起来。
“呵,你倒是识大体”,苏儿放下架在夏筠钰脖子上的匕首,隐在黑暗中的脸看不清表情。
突然从外传来不甚清晰的音声,似婴儿的哭声,接着夏筠钰听到苏儿远去的脚步声,略带情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