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首的人带着段忠义一行人没有一刻停留,中途除了换马补给,其他时间都在马上度过。段忠义除了第一天看到带首的黑衣人给三皇子殿下喂了药,其他时候在也没见过他打开过那个盒子。同样,贵叔在第一天被喂了一颗药之后一直昏迷不醒,被另一个黑衣人带着,他心中很是焦虑,但是看到那人拿出的令牌之后便不敢再言。
黑沉沉的天下着大雪,段忠义骑着马有些恍惚,看着前面的几个黑衣人有些重影。洪远等人打马尽量缩小与前面带路人的距离,皆是白着脸,他们马不停蹄地跑了近十天了。
终是在一天夜里,段忠义明显感觉前面的三人的速度加快了,他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拧了一把,疼痛让他有半刻的清醒。洪远几人虽说已是战场上的老兵,但是十多天的不眠不休让他们接近崩溃。
极力赶上,慢慢地能感觉的前面三人的兴奋,带首的人狠狠地抽着鞭子,马儿奋力向前跑去。慢慢地越过一座小丘,就看到远处宏伟的天元朝军营,白茫茫的军帐如珍珠般散落在大地上。
带首人腿一夹,似箭冲了出去。到了军营口,高举手中的令牌,黄金制的小令牌在黑夜中如刺眼的阳光,守营门的大将赶紧让士兵撤门,急急转身让人赶紧通知大将军。看到那行人似箭冲入营帐,掀起漫天花雪,激动与不可置信充斥着他的心脏。
一行人到了主帐门口,崔世恒听到士兵的通报正急急往外走。带首的人提着大木箱子在崔世恒的拥护下进了营帐,剩下的两人将贵叔交给了段忠义,便守在了主营两旁不许任何人靠近。
“镇国大将军崔世恒听旨,三皇子元越暂置姚平大营,吾卿须护周全,否者提头来见”,来人举着手中令牌说道。崔世恒恭敬地跪着,闻言眼眸紧缩。
“臣遵旨”,带首的人说完,收起令牌,扶起跪在面前的人,拿下自己的围蓖,露出一张惨白平淡无奇的脸来,头顶雪白的发丝,随风飘扬,唯一让人能记住的就是那双漆黑凌厉的眼。
“好久不见,老朋友”天罡面无表情地说道。崔世恒看着眼前这张物是人非的脸,红了眼,“好久不见”,两人认真算起来已经有二十多年没见过了。
“三皇子已经服下了续命丹,元鹊会留在这,这个你不要担心”元罡看着崔世恒红红的眼睛,有那么一刻晃神。
崔世恒拱了拱拳,看着元罡抬脚准备离开,终是忍不住说道:“休息片刻可好?”。元罡闻言身影一顿,急速反身过来,双眼犀利地看着崔世恒,走近,大手一拉,拉着崔世恒的前襟靠向自己,贴着崔世恒的耳朵说道:“时间不多,战争已经不再是救命符,已是催命符”,说完松开手转身离去。
崔世恒愣了一下,心中寒意顿起,追身出来,元罡已带上围蓖,上了马,他转身看了崔世恒一眼,仍是冰冷,不含任何表情,但崔世恒知道这一眼的意义是什么,也许这就是他们最后的一面。
崔世恒望着元罡带着一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看了良久便转身去了隔壁的营帐,三皇子就安置在这里。
“三殿下怎么样?”,饶是崔世恒从小到大经历各种战争,等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时仍是诧异了一把,“竖子,竟敢这样”,握紧拳头,崔世恒愤怒顿起。
“崔大将军息怒,三殿下现在需要治疗了,请大将军移步”,一旁的黑衣人说道,即使在崔世恒的面前也没有卸下伪装。
崔世恒出了营帐,吐出胸中浊气,“把崔将军和常将军叫过来”,崔世恒对身边的士兵说道。
坐在书桌前,崔世恒想到躺在床上人不是人,鬼不像鬼的三皇子,眯了眼。既往是如何风姿兰树的人,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如一句干枯的骷髅,身上的皮肤没一处好的,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人头皮发麻。崔世恒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
油灯一闪,崔世恒耳边响起了元罡走时的那句话,心中顿起的愤怒被浇的透凉。他是计算好的,在元罡面前表演一番,但真正见到人时,却是真情流露。
他还未成年时,父亲为了锻炼他,将他扔进暗卫营,暗卫营里不仅仅学的武功及杀人手段,更多学的是心狠和狡诈。他就是在那认识的天罡,他尚且比天罡大一岁,可是在暗卫营里天罡才是他们这群孩子里真正的老大。
天罡在暗卫营里是没有名字的,而天罡这个名字是他成为陛下的影子之后陛下赏赐的。这一次陛下将他排出来,大概是为保万无一失吧,毕竟天底下上没有人能打的过他。但是从今天见面的情景来看,天罡这些年一定是心力交瘁,而现在已是油尽灯枯了。
他能对他说出那么一句提醒的话来已经是对他们这段情谊最好的回报了。想到那句话,崔世恒心中百感交集,失落、懊悔、愤怒充斥着他的心脏。该如何抉择,到底该如何抉择?崔世恒一遍遍问自己,可没有任何人回答得了。
不一会,崔昂和常准进来,看着崔世恒结了冰的面色,两人皆是一愣,随即三人在营帐中说了许久的话。
“陛下这样的话就不怕……”崔昂握着拳说道。“我看从一开始陛下就已经布好了局,也许在判逃案之前就已经布置了”,常准看着上首的崔世恒说道。“我们要早做打算,不然难免会落到天平年初的下场”,常准还是没忍住,说出这样的话来。崔昂闻言,也是一脸严肃看向崔世恒。
崔昂和常准出了帅营,这个时候天已经灰蒙蒙地天亮了。到了自己营帐口,却见崔昶穿着满是鲜血的铠甲站在那,崔昂心中的骄傲油然而生。“你怎么回来了?”崔昂向前,“父亲”,年轻人一见双眼发亮。
进了营,“我们打胜仗了,你应该接到少将军的军报了吧”年轻人满是兴奋地说道,“这次我斩杀了他们西路的主将图木江,父亲”。崔昂看着一脸兴奋地儿子,笑了笑,“不愧为吾儿,真汉子”,大将军七天前收到西线的捷报,他没想到少将军能这么快布好防线回来。
“对了,父亲,你从大将军那回来的时候碰到少将军了吗?”崔昶问道。“没有,怎么啦?”,“哦,没啥”。
看着消失在帐口的儿子,崔昂眼光顿时冷了下来,他和大将军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