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的大雪纷飞,踩在树林里,俱是咯吱咯吱的响声,半个小腿便陷了进去,几个妇人孩子走的艰难。崔朗将马让给了孩子,大黑马时不时打着响鼻,却不敢有颠簸。频频让人前去探路,回来的人带来的都不是好消息,崔朗内心的焦急被掩饰在绷紧的面皮之下,不露分毫。
玉洪山是由几座大山组成,姚平城便是依着其中一座游子山建的。他们必须穿过游子山,到达其北面,躲过突厥人的拦截,才能到达元平的大营。骑马的话路程需要两天,可是现在他带着一群百姓,在大雪天气里,就算顺利也最起码需要五天的路程。可是现在四面都有突厥的人,这条路会走的十分艰难。
“少将军,我们需要停一下给章都尉处理一下伤口”随行的军医说道。崔朗找了一个凹槽处处理好积雪,让大家暂时休整,然后带着两个士兵拿着弓箭出去了。
夏筠玥等人因在朔阳关内处理过伤口,故主动过去帮忙,给其他伤者包扎。夏筠钰则拎着枪站在凹槽上方,找了一根歪脖子老树靠着。
“活……着”脑海里长鹪青白的面容再次出现在脑海中,她握紧了手中的枪,心中的懊悔、绞痛、负罪感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叫长鹪,问了花姑,花姑只说是长鹪是别人派过来保护她一行人的,包括李公公,但问及是谁便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是谁?她直觉那人并不简单,能使唤宫廷内侍,将武功高强的长鹪放在她们身边,这人只能是宫廷里的人,是陛下吗?是太子?还是明妃娘娘?夏筠钰眯着眼,心中的仇恨也一并涌了上来。无论是谁,她都会还了这个情,为父亲和平元哥哥还一个公道。既然老天让她没死,那她一定要做些什么才不会负了枉死的人。
崔朗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拎着一只野兔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树边的夏筠钰,一愣。只见树边的女子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冰冷的眼眸中带着英气,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握着长枪立于这冰雪之间,如一柄收敛了锐气的剑随时准备出鞘。
崔朗在那风霜雨雪的注视下走了过来,“你去休息一会,我替你”,顺势将手中过了气的兔子递了过去。夏筠钰冷着脸接过,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
“少将军,我们该怎么走,四面都是敌人”崔昶皱着眉。“只望北走”崔朗一边擦着枪,一边说道。“可是,北面的人是最多的,我们为何不绕到西北面走?”崔昶很是担心。
“北面离大营最近,绕道西北这群人受不住,到时候遇到突厥人一个都活不下来”崔朗冷峻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群人。崔昶顺着目光看着那群有老有少的人,憋红了眼眶,心中郁闷地踢了踢脚,连自己国家的百姓都保护不了,他真是没用。
队伍再次启程,夏筠钰和何怀玉走在人群的后面,“钰儿,你说我们能走出去吗?”何怀玉抿了抿嘴问道,她不傻,大约知道这条路的前面肯定也是危机四伏。
“反正死过好几回,死在战场上算是最圆满的了”夏筠钰哑着声音回道,何怀玉一愣,她没想到夏筠钰会这样说,似乎有些不一样,可她也不知道哪不一样了。
到了夜晚风雪更大了,北风刮着枝桠吱呀吱呀地响,积雪砸在众人的身上,雪水顺着脖子滑落,让人直打哆嗦。夏筠钰紧了紧棉衣,她感觉空中的一切都变成了寒冰,脸呼出来的气都被冻在了鼻翼上。
崔朗将铠甲下的棉衬脱下来给了那小男孩,寒冷传来,直刺骨中,让他困意顿消,他不敢停歇,必须尽快赶到游子山的北面,不然别说百姓,就是剩下来的五百将士也要折在这里。天蒙蒙亮,人群里开始有人抱怨,崔朗紧了紧面皮,让人前去打探可供休息的地方。
“少将军,你喝点热水吧”崔朗望着面前这个清秀的面容,久久未接话,看着伸在空中的手冻的瑟瑟发抖,面无表情地接过,道了谢。何怀玉睁着娇怯的眼看着少年不太明显的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粉红似潮水般从心底涌上脸颊,带着湿热。
“给你,自己注意些”陈城走过来面无表情将小半口烤肉递了过来。陶娇红着脸,双眼闪烁如星,忙伸手推辞,“我刚已经吃了,你自己吃,何况你受伤了……”。陈城面色不虞,伸手拉过陶娇的手,入手一片细腻软绵,将烤肉放入陶娇手中便转身离去,留下陶娇一脸娇羞。
休息了一小会,队伍重新启程,就这样走走停停地过来三天,队里的人已经冻死了十个,而最后一个是被长鹪救回来的章远杰。崔朗摸着长鹪僵硬的身体,从他的怀里摸出了属于他的士牌,红了眼。
“你为什么来这参军呢?”“因为身后就是我的家”,“你会害怕吗?”,“呵呵,没死在战场上才是最可怕的事情”,记忆里的少年现在已经是七尺男儿,可是他却永久地沉睡在这里,他心里肯定是不甘心的罢。
“少将军,东面南面敌人已经过来了”,“少将军,北面也是”出去打探的士兵喘着粗气汇报道。崔朗握了握手中的枪,“全速前进,到十里坡停,一百将士跟我引开敌人,崔昶,到了天黑你带着剩下的人突破,一定将人安全送到大营”。“是”士兵皆答。
一群人紧赶慢赶到了十里坡,天灰蒙蒙地压地人喘不过气来,众人皆是疲惫不堪。夏筠钰看着崔朗骑着马带着一百人离开,面色冷冽,“姐姐、陶娇,等会大家跑的时候,你们一定要跟紧我和怀玉”,夏筠玥转眼一想就明白了眼下的局势,握了握妹妹的手。
崔昶带着人藏起来,不一会前面就传来兵刃相接声,呼喊声连成一片,震耳欲聋,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崔昶半蹲在地上死死地盯着前方,青筋暴露。
慢慢地杀声越来越少,崔昶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待天慢慢黑了下来,士兵们在前小心翼翼,警惕地慢慢护着人群向前。突然,队伍停了下来,夏筠钰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眯了下眼。
就在一霎那间,夏筠钰的枪头已经插在了扑过来的突厥人身上。一个个突厥人从雪地中纵身跃起,吆喝着高声,挥着刀砍了过来,顿时尖叫声,武器对接的清脆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