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市的最深处幽冥大道的尽头,皎月当空悬挂,一座通体漆黑篆刻“闲人勿入”的石碑附近,远远望去在打磨过的幽冥石平铺而成的空地上,屹立着一座散发着微微黯淡青光的宫殿。
琉璃青瓦覆盖的屋顶折射出微弱的绿光,以及四角斗拱上各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黑龙,黑鳞耀甲,回旋盘绕的身形似欲腾空飞去,踏过漆黑的石阶迎面是一扇阴沉的木门,通体黑色鲜红色的线条盘绕周围,顶上悬挂着一副牌匾上书“亡灵殿”三字楷书,字形宛若龙飞凤舞。
殿壁上是由一块一块浮雕拼构而成,日与月阴与阳的交汇处一条漆黑的泥土路,路的尽头是一座漆黑牌楼鬼门关,关前一黑一白两名男子手各持一把与其颜色相对应的魂幡。关后一段距离后是一座布局分明气势磅礴的城池酆都,其城中一颗根枝盘错的冥灵古树。城池后顺着八百里开满彼岸花的黄泉,在到一望无际的忘川河上,一座孤立有些残破的石桥奈何桥,在其上一尊药炉旁站着红衣女子,手中端着一个青绿色的碗递给走过奈何桥下轮回的鬼魂。
往后,青绿石砖路变成了万千白骨累累堆成一座山,山巅上站着一位暗红衣袍的男子虔诚的双手中捧着一颗散发黯淡青光的光球,模糊中好似圆形石牌,在它的周围弥漫着浓郁的黑气,渐渐的被它所吸纳。
这时,远处传来“咯噔咯噔”的马蹄声,接着四头全身燃烧莹火的骨马拉着的马车从远方徐徐驶过,车轮辗压在青绿石砖下发出“吱呀”的微声,马车四面雕刻着绚丽的花纹,一帘淡蓝色的丝布遮挡,马车渐渐的停下。
马车内,一袭黑袍的子笺伸了个懒腰道:“终于到了,这一路巅的真是腰酸背痛呀”,朦胧的双目证明他睡了个好觉,紧跟其后的子凛手持一把汉白墨山画玉扇下车,打开手中的玉扇,抬眼看着面前的宫殿,眼神中透入着淡淡的无奈道:“走吧”
从殿内急忙走出一人,紫带束发,穿着紫色衣袍的童子,到马车处微微倾身低头作揖道:“无常大人”。
子凛微微点头示意无须多礼,一旁的子笺在看清来者何人,走上前抬手勾住紫衣童子的脖子道:“与淮,是你啊,好久不见啊”。
原来这位紫衣少年是冥老座下童子与淮,也是子笺儿时在酆都这唯一的玩伴,儿时哥哥多数出府办事将他寄在酆都托冥老帮忙照看,但冥老公事繁忙所以就让与淮陪他玩。
与淮将子笺的手拿下道:“大人在殿内已等候多时了,请随我来”,说罢在前带路。
亡灵殿内,青砖铺地,漆黑的圆柱树立四方,在殿中央摆放一漆桌,桌上一座微小的地府,漆黑牌楼到酆都鬼市在到奈何桥轮回,桌前方摆着黄铜香炉一缕缕熏香从内中飘出,转逝消散在空中。
在这座微小的地府前,一把太师椅上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两眼微毕,白发两垂下暗紫色绣着精美花纹的长袍,一顶乌沙鎏金紫帽,腰环玉带,犹如人间官爷一般德高望重,这位老者就是地府的判官大人冥灵,众称冥老。
殿门被人微微推开,一位红衣女子走了进来,乌发如漆,两垂及腰,头上佩戴着鎏金血红彼岸花图案的金钗,暗红的花儿显得妖艳,身形纤细,红衣裳上万千根红丝,随着微风轻轻摇晃,长眉若柳下,一双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但又会有谁知她藏在眼角处的忧伤。
只见,这名红衣女子轻轻掩盖好殿门,蹑手蹑脚的走到殿中太师椅后,双手蒙住躺在太师椅上不知道睡着了还是没睡的冥老,压低声调道:“猜猜,我是谁啊!”。
其实,冥老在一开始她推开门时就已经醒来了,手抚上眼上的双手将它拿下笑道:“除了我们的小余,还能是谁,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一样,那么调皮”。
原来这红衣女子就是地府三官最后一位,驻守彼岸奈何桥上为过往鬼魂入轮回饮迷汤了却前世记忆的孟婆大人余味,也是三官中唯一女子。
余味走到太师椅前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坐到一旁的漆红木椅上笑嘻嘻道:“冥老,您还是那么贪睡,一点都没变,怎么就你一人,他们还没来吗?。”
冥老道:“快了吧”,说罢拍了拍大腿道:“人老了,这腿脚也不想动了。”
这时,殿外传来一道略带稚气的声音喊道:“哥,你快点啊,与淮我一会再找你玩”,子笺跨过殿槛,在看到殿上的人上前辑礼道:“冥老,阿余。”
随后,一袭修长月白色长衫,白衣胜雪,白玉腰带束在腰间,墨发轻扬的子凛走进来,收起玉扇作揖后,在拉过身旁的子笺,将他衣袖上沾的灰尘拍掉道:“走那么快干嘛,也不怕摔了。”
子笺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道:“又不会……”。
余味嫌弃道:“行啦,我还在这呢”
冥老一脸见多不见怪笑道:“行啦,别一见面就掐,坐吧”。
子凛带着子笺走到冥老右旁坐下,余味也不知从哪里拿的一把瓜子握在手中,一旁磕着瓜子对子凛道:“对了怎么这么慢,鬼门关可是离酆都最近的啊”,言意就是这么近还来这么晚。
子凛淡淡道:“关中有事耽搁,久等了”,接着从袖口拿出用纸折成四方形的纸包放在桌上道:“这是北方鬼城此次上供的茶叶,据说比上次更胜一筹,尝尝看”,说完示意仆人上前拿下去。
余味顿住磕瓜子的手,看着被仆人拿下去的纸包道:“是上次中元节你带来的那种吗?”,回想去年中元节子凛带来的茶叶,那可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可惜的就是没有多少,上次余味也就饮了一杯,正想今天来私下找子凛讨要。
子凛答道:“正是,北方鬼城今年茶叶比往年的所产较多,据说是因为地界怨气不知为何比往年浓郁,以怨气为养的血泪茶树比往年长得好”。
余味不喜欢管理这些,她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所以在三官中实属她最为轻松,
她将手中的瓜子壳扔在桌上拍拍手后,张开双手对子笺道:“阿笺快过来,让姐姐看看我们阿笺这么久有没有瘦了”。
子笺走到余味旁,余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脸,子笺挣脱后发现脸上黏糊糊的抬头看向余味,余味不好意思的拿袖子擦了擦笑道:“不要介意啦”。
一旁子凛眉头紧皱但也没说什么,只见子笺身子一斜躲过余味的手,乘余味不注意将桌上的瓜子壳抓起一些撒在余味身上,然后笑着跑开还对余味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余味将身上的瓜子壳处理干净,挽起袖子道:“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小捣蛋”。
得意的子笺连忙到子凛身旁,小手拉了拉子凛的衣袍道:“哥,你看阿余她又欺负我。”说完躲在子凛身后得意扬扬的看着余味,好像在道:“看你怎么办”。
余味看着子凛的目光,嘴中的话也只说出一字:“你……”
上坐的冥老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小笺你调皮啦,不过比起你余味姐姐你还只算个入门,想当初她可真的是调皮的很,不是去那玩就是去这玩”。
余味被冥老这么一说,脸上有些微红捂着脸坐回解释道:“有吗,我怎么不记得呢,冥老你会不会是年纪大了记岔了,我怎么可能……”,好吧越辩解连余味自己也不相信。
子凛好像也想起什么,脸上的神色也舒展了些。
余味看子凛便对躲其后的子笺道:“算了,今天看在你哥面子上,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你”。
…………
香炉内一炷香燃尽后,从殿外小门走进几人手上小心翼翼地捧木盘,盘上是紫色花纹纹路的茶杯,香气扑鼻,从外走进带来醇厚的茶香,他们将茶杯放下后便告退离殿。
余味迫不及待的拿起茶杯先饮了一口,道:“不错,就是这种味道。”
冥老也起身拿起茶杯饮了一口,道:“确实比去年的还好些,今年的火候恰到好处,这茶叶颜色也比之前要更深些,有心了”。
子凛拿起茶杯浅饮了一口,放下后道:“无妨”,说罢转过身看向子笺道:“不过规矩确实不懂”。
子笺刚饮了一口被子凛的话呛到,连忙拍着胸口道:“哥?”
子凛接着道:“十遍冥规”
人间有三纲五常,天界有天规,地界有冥规,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府君仿鉴人间礼仪而立下,全书共三册,每册近有上万字,垒起可有一丈高,十遍可有十丈高,抄的话可是要抄到手断啊,子笺急忙拉起子凛的衣袍撒娇道:“别啊,十遍太多来,手都要抄废了”
子凛将衣袍从子笺手中抽出道:“二十遍,字要端正,顺便就当练练字”。
子笺连忙打断道:“行行,十遍我回去就抄”,二十遍还要写端正,能写完就不错了,不乐意含糊的答应子凛。
子凛也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