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楼里的客人不多,姑娘们穿得花枝招展,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笑闹着。
“哟,这位公子好早啊。”见我进门,立刻有人扭动着水蛇腰,尖着嗓子故做娇柔地向我舞动着手里的丝巾,热情地招呼着我。
“姐姐早啊。”我笑嘻嘻地打着招呼,神色自若地迎了上去,目光大刺刺地在人群里逡巡着,寻找着无情的身影。
“公子可是有相熟的姑娘?”老鸨经验老道,看出我在找人,出言相询。
找谁呢?想必在迎春坊里,她应该不可能叫无情吧?
我略略沉吟,不禁暗悔昨天离开得太匆忙,现在可有些为难了。
“妈妈,月影姑娘有请江公子。”从后院匆匆出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约有十四五岁的年纪,长得眉清目秀,颇为讨喜。
“哟,原来公子是影姐姐的客人,早说啊!”她俏脸一沉,不悦地离开,尖细的声音里泛着浓浓的酸味。
“潇儿,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江公子上楼!”老鸨满脸堆欢,笑眯了双眼。
“江公子,请。”潇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在我身上溜了一圈,轻快地引着我穿过前天井,来到后院。
迎春坊当家花旦姬月影住的媚月阁里,轩窗半掩,秀帘低垂,粉色的蝴蝶在雪白的绵缎上翩翩飞舞,浓香馥郁,地上铺着雪白的长毛地毡。
贵妃榻上,斜倚着一个身穿鹅黄罗衫的陌生女子,紫色的抹胸隐隐从薄纱中透出来,五官精致,一双漂亮的勾魂丹凤眼,显得妩媚又娇柔。
居然不是无情?
我呆了一下,微微蹙起了双眉。
“你来了?”无情分开珠帘,从内室了走了出来,冷淡地吩咐:“潇儿,你先下去吧。”
“是。”潇儿应声,乖乖地退了出去,体贴地带上了房门。
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猜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敌,你跑哪里去了?人家好想你!”榻上的女子微微欠身,唇角一勾冲我抛了一个妩媚的笑容。
我打个寒颤,身上泛起无数鸡皮疙瘩。
这样娇柔妩媚的一个女子,谁又会把她与冷漠噬血的杀手联系在一起?
“月影!”无情蹙起秀气的眉峰,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你没长记性是吧?要不要我帮你长长?”
我暗暗吃惊,想不到她就是艳冠群芳的名妓姬月影。
“别!”姬月影掩唇咯咯娇笑着抛了一个媚眼过去:“你的力气,留着对付那些男人吧。”
“无聊!”无情横了她一眼:“东西到手了?”
东西?什么东西?
我心中一动,王府那几条命案,该不会都是她们做的吧?为的,难道是黑衣蒙面人也要找的那枚小小的印章?
如果是这样,那个蒙面男人在中间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别得意得太早。”无情冷声警告:“听说七王爷到洵阳来了,你最好给我收敛点,别露了行藏。”
“七王爷?”月影皱眉:“萧云谦,主管刑部的那个?他来洵阳干什么?路过还是查案?”
“不知道,或许是风声紧了,他来此查办?”无情凝神细思了一下,淡淡地道:“总之,干完这一票,咱们就挪窝,行事小心点就是了。”
“呵呵,来吧来吧。”月影笑得花枝乱颤:“真要敢来迎春坊,我让他横着进来,躺着出去。”
“又****了!”无情冷声叱骂。
“无情!”月影插着腰,脸一沉:“以为你没在楼里呆,就比老娘清高了不是?真当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成天架子端得足足的,谁给你脸啊?真当小姐的那位,可还没发话呢,你摆什么臭谱?我呸!”
“你!”无情气得俏脸通红,呛地一声拔出长剑。
“来啊,谁还真怕你不成?”月影掐着腰,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皓腕,冷笑着瞪着她。
“闭嘴!”我往中间一站,低叱一声:“要吵出去吵,别死在我面前,全给我滚出去!”
她俩一怔,对望一眼,这才悻悻地住了手。
“无敌,你住在王府,可有什么发现?”沉默了片刻,无情把话题转到我身上。
“没有。”我淡淡地摇了摇头。
就算有,我也不打算说。
我不想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更不想让自己卷进她们的是非恩怨之中。
“我看那个王少琛很可疑,东西就算不在他身上,至少也是他藏起来的,多留意他一下准没错。”月影不再乱抛媚眼,却摸出一柄小刀,垂下眼帘,精心地修着她美丽的指甲。
“我不在的日子,师傅有什么吩咐?”迟疑了片刻,我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试探着向她们套话。
“找你咯!”月影深感无趣撇了撇唇:“他可真多心,都这么多年了,咱们姐妹难道还有谁敢逃不成?”
“对了,这是你的药!”无情说着话,抛了一只青瓷瓶过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大意,我若不去找你,你是不是打算硬扛着?”
我不敢乱说话,只得嘿嘿一笑,把瓶子接在手里把玩。
瓶身光滑,是极精致的蓝底白花彩铀,揭开瓶盖,倒了一粒在手中,药丸只指甲盖大小,色泽碧绿,有一股好闻的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
心中胡乱猜测:难道这个无敌不是菜鸟,只是因为有病在身,所以才不敌对手,被打落山崖?
可是,我明明健康得很,却连个矮墙都翻不过,白白让那臭男人欺侮,真郁闷。
“扛?断肠蚀心草的毒,天下有谁扛得住?”月影冷笑一声,神情惨淡。
断肠蚀心草?这名字一听就碜得慌,吃到肚子里会是个什么滋味,以我的经验,实在难以想象……不知道跟胆到蛔虫是不是一码事?
小时候得过一次,要不是送医及时,早就咯屁了,哪还有现在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小娅啊?
不过,那种挠心抓肺般的疼痛,至今还记忆犹新。
我想,世上最残酷的刑罚,莫过于此了。
“行了。”无情打断她,乌黑的瞳仁,警惕地四处张望:“你少说两句,传到师傅耳里,有你好受!”
“怕什么,这里就我们姐妹仨。”话虽如此说,月影还是讪讪地住了嘴。
很显然,她们对“师傅”颇为忌惮。
“无情说得对,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一些为好。”我把瓶子收到怀里,朝她们拱了拱手,告辞出门:“我出来时间太久恐为人发现,还是早点回去的好。”
“等一下。”月影突然叫住我:“无敌,你的妆花了。”
妆?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除了两腮有轻微的脱皮红肿,好象没什么异常啊?
再说了,我用不惯这古代的胭脂水粉,总觉得香气太浓,又仗着这身体才十七岁,有着绝佳的皮肤,所以根本就没用任何化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