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王东生,单立桐气不打一处来,“按说老王头和我父亲不仅是老乡,而且还是上高小时同桌多年的老同学,本来他们交情很厚。我也凭着这个关系,调入桃水县煤业公司,得到他的重用,由一名普通司机提拔为桃水县煤业公司桃水发运站站长。可你知道我自小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出人头地,进入公司领导班子。就在这个问题上,老王头让我止步了,让我干桃水县煤业公司下属的矿产部部长,你说我能不恨他。多亏了江胜景经理才扶平我的创伤,让我监督老王头的不轨举动,伺机建功立业,否则我怕这辈子也不会圆自己的梦想。”
“那是,那是,可我们单枪匹马的,没有一拨自己的力量,恐怕很难成功。”
“我已经网罗了狄兵和董五小。狄兵过去干公司销售科科长,是个肥缺。自任榆关销售站书记后,心情郁闷。董五小过去任公司杨庄发运站副站长,现在销售科跑杂,心灰意冷。他们都可以被我们借以利用。”
“好,但你必须叫他们谨言慎行,多留些神,睁大双眼盯住老王头他们的每一个可疑举动,及时将获取的信息向我们汇报。没有不上饵的鱼,必须让他们闻到腥味。”说完挤挤眼示意单立桐一定要让狄兵和董五小先吃些甜头。
单立桐会意地笑了,“我不仅向他们许诺,一旦你执掌帅印,就会提拔我当副经理,提拔狄兵和董五小当销售站站长。而且我还经常请他们到咱们平川市最好的假日酒店去吃喝嫖赌。放心吧,现在我有两天不联系他们,他们便憋不住要主动让我给安排个漂亮的鸡,嘻嘻,哈哈……”
“光发展这些小人物还远远不够,必须在领导班子中团结一定的力量,否则还是不会成功。”显然肖仁智对单立桐发展的力量并不满意。
诡秘的单立桐又凑近了肖仁智的耳朵,“纪检书记孙自兰因为丈夫赵石山的事,至今提起王东生都咬牙切齿,按江胜景的意思,你当经理后,她完全可以干个党总支书记。我们可以这样悬赏,以使他靠拢我们。总会计师屠大年胆小怕事得过且过,我们不要发展他。副经理穆富路虽然没多少文化,可过去在古城煤业公司得惯了实惠,在桃水县煤业公司干副经理,要权没有,只有干活的份。早就对王东生有看法,我们可以利用他的敌对情绪,为我们效力。”
密谋好后,他们酒足饭饱到包房去泡妞。
王东生安排高天云将桃水县煤业公司的改制方案上报到县政府后,县政府经过研究后基本通过。接下来他们按照程序去县工商局办理领取营业执照等事宜。
就在桃水县煤业公司财务科长王大路去县工商局准备领取营业执照时,企业股股长让他去找分管副局长唐益明。
唐益明煞有介事地说:“本来县政府已经同意桃水县煤业公司的改制方案,我们准备给你们公司核发营业执照,可是刚才你们的上级公司平川市煤业分公司江胜景经理打来了急电,其一说桃水县煤业公司是条块结合的特殊企业,未经上级公司批准,县政府无权操作对桃水县煤业公司的改制;其二由大阳洁净煤有限公司控大股,剩下由县政府和公司职工合股管理费会参股的方案,与北州省煤业总公司提出的构建母子孙公司的改制构架不符,上级公司没有一点股份,这样会动摇全省煤业系统的主体地位。一旦产生负面影响惹出事端,我怕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出乎意料的王大路一下子怔在那里。
22、智取逆流
王大路回到公司向王东生汇报了遇到的突发情况后,王东生处变不惊,沉思后分析道:“肯定是有内线泄露了机密。”
“可是我们除了领导们,只有有限的几个人参与,谁会将改制方案拱手送给江胜景呢,单立桐和肖仁智顶多知道个皮毛。”
李春山忽然想起了什么,惊讶地说:“我听我的司机黄九生说,那一日他去贵都酒楼洗澡,在里边碰到了单立桐和狄兵、董五小在一起,他便让服务员开了隔壁房间听他们讲话,只听到董五小说了声,‘我舅舅专管这事,我一定让他全力办成。’黄九生当时以为是他们有什么别的事求董五小的舅舅办,也就没有当回事。直到李春山向他问起公司的人有什么异常举动时,黄九生才想起那码事。董五小的舅舅唐益明在县工商局任副局长,就分管着新企业办证,狄兵和董五小他们俩贼心不死,早就想伺机反扑,会不会是他们泄密的呢?”
张戎缜密地判断道:“有了这条线索,咱们便可顺藤摸瓜弄清原委。董五小城府不深,我们可以从他那里先找个突破口。”
贵都酒楼浴场包间,黄九生摸了摸过早谢顶的光头,对已经喝得神志不清的董五小激将说:“你这个兄弟,实在不够意思,怎么能干吃里扒外的勾当,王东生经理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把公司改制的内情泄露给江胜景那个虎狼不如的东西?”
董五小纳闷道:“老王过去是对我没得说,可自从不让我干公司杨庄发运站副站长,在销售科跑杂整天瞎忙连包烟都抽不上,我能平衡吗?”
“那你也不该背信弃义向江胜景出卖我们公司啊!你就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古人说得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公司要毁了,看你能有好果子吃,我就不信江胜景会把你调到平川市煤业分公司!”
董五小解释说:“我倒不是相信江胜景能给我什么好处,只是对老王调整我的岗位有些想不通,想出出恶气。”
“那你也不能因为个人的情绪,而置公司利益于不顾,把全体桃水县煤业公司一千名职工的饭碗砸了啊!”
董五小酒意有些醒了,指着黄九生大喝道:“告诉你,黄九生,你不要以为自己给领导开车,就拿领导口气跟我讲话,我不会让你借我酒醉套我的真话。”
黄九生的嗓门比他还高好多分贝,“你说我借你酒醉套你的真话,今天我就给你讲讲你是如何出卖公司利益的。”
董五小怕让外人听了去,催促服务员赶紧把门闭上。
黄九生只能机智地诈对方,“你当我不知道,前半个月也在这个房间,单立桐和狄兵请你通过你舅舅唐益明阻挠公司的改制,你答应‘我舅舅专管这事,我一定让他全力办成。’这难道是假的,是在诈你?”
董五小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着急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想不到吧?那天我就在你们的隔壁,你们的话我全听到了。”
董五小又变得镇定了些,狡猾地反问:“不可能,不可能,要是你当时听到,肯定会告诉老王的,也不会拖到现在再来跟我理论。”
“我当时不向领导汇报,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品。那时我想咱们在一起开了十来年车,你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真后悔当时没揭发你的叛逆行为,否则公司改制也不会出现如此大的挫折。”
董五小还保留说假话的底线,争辩道:“你还是让我感觉你是在诈我。”
黄九生只好将计就计,指着董五小骂道:“说你属猪,想不到你还真是个猪头。人家狄兵已经招供了,你还替人家在背罪名。咱可说好,现在招了,老王那里我看在多年老伙计的份上,可以给你求求情,争取宽大处理,要是等老王找你时,恐怕你只能走人了。这年月,想进我们公司的人可是多了,你可要考虑清楚。”
头脑简单的董五小这会儿真相信黄九生的话了。他把自己的头猛猛拍了好几下,丧气地说:“说什么同甘苦共患难,这才干了多大的事,就把老子给出卖了,我真是个傻冒,让人玩弄了,还在给人家卖命,我图个啥?不就是一时糊涂,想发泄发泄,还指望他们发达了能提拔我。王八羔子,不是我小看他们,他们就是吃熊鬼和尚,成了仙也上不了天。”
黄九生看效果已达到,便同情地说:“老弟,这不就对了,要早像现在这样,我也犯不着数落你,我也是着急不是。”
董五小劝解道:“这不能怪你,都怪我不是人,干出畜生才能干出的事。黄哥,你拉我一把,我一定从头开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黄九生赶紧安慰:“王总那里我一定全力为你解围,争取宽大处理。”说完,黄九生倒满啤酒与董五小碰响杯一饮而尽。
王东生与黄九生坐在接待室沙发上听黄九生讲完智取董五小的经过后,不由得击掌夸奖:“干得好,想不到我们的黄九生平时大大咧咧,关键时刻能心眼比针还细。你可为公司立了大大一功啊!”
黄九生淡淡地说:“作为桃水县煤业公司一员,理应为公司效力。这没什么值得表扬的。倒是单立桐、狄兵和董五小这帮人着实可恨,吃谁不向谁,尽干吃里扒外的损事。好在我把董五小的实话套出来了,也算瓦解了这伙人的阵脚,要不还指不定会捅多大的漏子。”
“既然你已使董五小的心理崩溃了,何不叫他来见见我,看看他们到底是怎样的行径。”
“我已经跟他说了,他也想向你负荆请罪,只是觉得没脸见你,你要同意,我现在就可以联系他。”
过了一会儿,董五小低着头进了王东生的办公室。王东生看看他示意他坐下,他却难堪地不知所措,黄九生赶紧起身把他按在沙发上。
没等王东生说话,董五小痛哭流涕地说:“我不是人,不该干狼心狗肺的缺德事,要除名要处罚听候发落。”
王东生义正词严地说:“按理说你是我安排进公司的,也是我提拔干上公司杨庄发运站副站长的,你不该对我有意见,即便后来让你在销售科跑杂,也是因为领导们察觉你办事不牢靠,情绪波动大,怕在关键时刻惹事。你真不该因为这事对我耿耿于怀,被人家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只要你坦白所做的不义之事,诚恳认错,我想桃水县煤业公司人会给你宽大处理的。”
董五小赶紧站起来向王东生佝偻着腰保证,“只要桃水县煤业公司人能不记前嫌给我宽大处理,我全部交代我们干的龌龊事。”
23、密谋
贵都酒楼。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
下班后准备回家的董五小刚下了公共汽车,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董五小接听着回答:“请客?不会是有什么难缠的事让我给你去擦屁股吧?否则你也不会想起我来。”
对方是狄兵,过去干公司销售科科长,因为经常有人求他办事,趾高气扬不可一世。自从被任为榆关销售站书记后,心情一直高兴不起来。听了董五小的回话,显然不太高兴,气恼地说:“好,不去就算了,你这个扶不起的主,平时老说我看不上你,今天联系你,你又是这样一副嘴脸。好了,好了,真是个熊包子!”
董五小听到对方发火了,赶紧赔笑脸,“狄哥,不要咒了,我去还不行?”
“好了,那就赶紧来贵都酒楼巴黎厅。”
董五小一进贵都酒楼巴黎厅就见肖仁智、单立桐、狄兵都在那里,扭头想走。
狄兵觉得异样,指着他说:“你就是个上不了席面的倭瓜,这么多领导等着你,你倒一声不响想走。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还不快就座。”
“我就是看见你们都是公司机关领导,才不想与你们拉呱,以免让人嘲笑我巴结领导。”
单立桐愤愤不平地发泄:“我这矿产部部长算个球领导,芝麻大的事管不了,连过去当站长的权都没有,你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我就来气。”董五小谄媚道:“按说你在桃水发运站站长干得好好的,怎么惹恼了王老头?”
“不就是当久了站长觉得没劲,想闹个副经理玩玩,哪知他除了不帮忙。我走江胜景经理的关系快办成事了,他却又插了一杠,坏了我的美事。你说我该送的送出去了,能不恨他。”
“我听说你家老爷子和王老头那可是穿开档裤的老关系,真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我家老爷子倒是舍出老脸去找他说情,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单立桐叹气地说:“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一气之下老爷子也与王老头撕破了脸皮反目成仇。”
董五小觉得话题扯远了,赶紧往回收,纳闷地问道:“那么你们今天叫我来究竟有啥事?快说,要再闹弯弯绕我可没时间奉陪了。”
肖仁智眯着眼睛慢悠悠地拍拍手说:“是条汉子,我就喜欢这样爽快的人!你想知道今天找你来的用意,确实是非你莫属,否则我们也不会这么急地找你。”
“有什么你就说吧!别净玩虚的。”
“那我就给你聊点实的。你说你原来干公司杨庄发运站副站长,有多滋润。要不是王老头整治你,你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窝囊,在销售科当差,谁都可以指挥你,就是没有一星半点实惠。”他将自己衣兜里上好的特制将军烟推到董五小面前,接着说:“再说说我,外面不知内情的人,总以为我回桃水县煤业公司来是为了等王老头退了,我好接任经理。”
董五小感到惊奇,插了话,“难道不是这样吗?桃水县你上高中的老同学和你爸的老部下都这么认为,难道这还有疑问?”
“要是没有疑问,我也就安份守纪地等几年算了,可你猜我听人说王老头在搞什么?”
董五小不以为然地回答:“不就是在操作公司改制,这有什么稀罕的,又不是光桃水县煤业公司一家。况且公司改制方案我们都在职工代表大会上听了,莫非还有什么问题?”
肖仁智指点着董五小数落着:“要不说你们就是猪脑子好哄骗。你们就不好好想想,偌大的一个桃水县煤业公司就只评估下一百万的净资产,你们不觉得这里面隐藏着天大的黑洞,如果说得严重点,这可是涉及到国有资产流失的惊天大案,我们不能坐视无睹,置若罔闻。”
董五小害怕了,摇摇头说:“我们还是少趟这浑水,反正这跟我们也没有啥关系,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吗?”
“想不到你书没念好,词可记了不少,你就不动动脑筋,这难道与咱们没有利害关系。如果桃水县煤业公司按这个方案成功改制,那以后肯定会按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新三会运作,我这个副经理连董事会都进不去,还有什么熬头?”
“可这公司改制对我有什么害处,我公开反对改制恐怕不太合适。”
肖仁智急赤白脸地说:“狗还要长点记性,何况王老头那样抛掷你,你就不怕公司改制后,王老头会把你这样的异己排斥出公司?”
“那不可能,一则我是公司的正式在编职工,再则还从未有这样的先例。老王不会这样无情无意。”
“都什么年月了,还讲情谊,你以为王老头操作公司改制,真是像他说的为了在收费政策取消后给全体职工找出路?”
董五小越发懵了,语无伦次地问:“那你说他快六十的人了,还图个啥?都船到码头车到站的一把年纪了,他完全可以坐吃山空享清福,没有必要创业改革担这个风险呀!”
“真是撒了个弥天大谎!要不说王老头确实是个老狐狸,一般人根本戳穿不了他的阴谋诡计。他创业也好,改革也罢,还不纯粹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你可要想明白了,一旦公司顺利改制,王老头将获得更大的权力空间,到那时我们可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了,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越来越没有主心骨的董五小被肖仁智的话震动了,他打了个手势,不让肖仁智继续说下去:“容我考虑考虑,这可真是我从来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单立桐见时机已到,便加强了火力,想一举将董五小笼络住,一改往日的油腔滑调,关切地拍拍董五小的肩头说:“弟兄们这可是到了考验你的时刻了,如果你觉得有难处,你可以立马走人,我们绝不强人所难,如果你觉得我们够意思,说的话还向你,你就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我人微言轻,能给你们起多大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