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晚鸥将李纱驮在身后,双脚踏在霁虹剑身上,一路往西飞行,柏琏跟在她身后,看着师姐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禁心也疼起来,若父君执意要以师姐犯家规为由责罚于她,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柏琏俯身加快剑速,与晚鸥并肩,侧着身子,故作轻快,欢快地问到,“师姐,你好神通广大,是如何知道我在赤蛇山的?”
晚鸥回望他一眼,淡淡地笑道,柔声说,“一种感知术。我的霁虹能感知到招星所在,招星所在,即你所在。”
柏琏惊讶道,“你没有发现云龙潭下的光环吗?”
晚鸥反问,“什么光环?”
柏琏心中觉得蹊跷,“我和郡主就是光环吸进赤蛇山内的,师姐竟然没有发现?”
晚鸥摇摇头,十分笃定道,“我的确下水寻觅过,可只见潭底深水,并未见过任何光环。”
柏琏沉思地回想着昨日到现在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口中喃喃,“看来这赤蛇山,怪异的很。”
晚鸥又忽然冰霜着脸,非常严肃地再次告诫,“要收好朱雀,不可随意使用,切记。”
柏琏认真颔首,若有所思道,“阿琏明白。”
当三人即将飞到霜琴台上空时,晚鸥背上的李纱脑袋动了动,终于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
晚鸥侧着脸,脸颊正好抵住了李纱头顶上冰凉的发钗,“银月郡主,你醒了。”
李纱听出了眼前这陌生女子浅浅的西楚口音,看到她与自己一般穿着紫色的衣服,身上散发出来的修为非常温和,丝毫感不到她的杀气,立刻觉察出这女子应该就是声名显赫的息晚鸥,便仰起头,警惕道,“你是息晚鸥?我这是在哪里?”
晚鸥微微点头,专心脚下霁虹的方向,平淡地回应,“在下正是西楚华氏息晚鸥。”
柏琏接过话,一番夸赞道,“郡主你醒啦,在幽灵洞中你好生神勇,银月风暴一招就消灭了赤焰蟒蛇,但是你也
因为先前修为与体力消耗过多而昏迷了过去。晚鸥她是我的师姐,我们现在一起回霜琴台。”
李纱用虚弱的声音低声道,“多谢。”
说完,就又在晚鸥的肩头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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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郢霜琴台。
双狮门外,焦急了数个时辰的华鹿铭不停踱步,正在和弟弟华鹿错商量对策,看看是否需要调动全花郢的修士去赤蛇山寻找下落不明的儿子和南芜郡主。
子红、柏珩、息决,还有一些南芜宗室也围在西楚主君的身边,大家的脸上都挂着各式各样复杂的表情。
西楚人都心知肚明,赤蛇山是何等危险的地方,不然主君也不会立下家规禁止进入赤蛇山。
当柏琏和息晚鸥带着李纱一同从天而降,跳下佩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柏琏将招星收回剑鞘,一路小跑着扑进了子红的怀中,“对不起,母后,让你担心了!”
子红终于按捺不住忐忑了一夜的心情,两行热泪扑簌簌落下,伸手将柏琏牢牢回抱住,“阿琏!可把母后吓坏了,母后听说你进了赤蛇山,差点就要冲去救你了。”
一直站在华鹿铭身后的华扬杰走上前来,凑近柏琏身旁,低声道,“琏公子,你没有受伤吧。”
柏琏点点头,朝扬杰回以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略带调皮地说,“我没事,之恒,只可惜没让你也跟来赤蛇山~”
众目睽睽之下,晚鸥在一旁唤住柏琏,两人一同将昏迷的李纱交给南芜君李离踌。
晚鸥冒着热汗,将怀中横抱的李纱交到了李缪的手上,再朝李离踌和李缪深深鞠一躬,“南芜君,南芜少君,臣女照顾不周,让银月郡主受了轻伤,请二位切勿怪罪。”
李离踌并未有责怪晚鸥的意思,反倒是笑脸相迎,退后一步,回以恭敬的揖手礼,“多谢华二公子,多谢息姑娘。”
晚鸥道,“请南芜君放心,臣女已为郡主把过脉象,她心神与修为并没有太大的损伤。等郡主回南芜后,需静养,修为不出一月就能重新凝结好。”
一场风波总算过去,柏珩的生辰宴虽有突发情况,但西楚终归没丢了颜面。其他三大世家的修士子弟准备打道回府,西楚修士也准备各自回家,霜琴台的人们正收拾行囊,人来人往,脚步声嘈杂不停,好生热闹。
柏琏的腹部被幽灵洞泥潭中的石子所伤,伤口不深,但有损肌理,毒性浸入了心神。佯装安然无事了许久,在宴场空无一人的座位上,柏琏终于支撑不住了,俯下身子,趴在了宴场圆桌上昏沉地睡去。
不知是睡了多久,柏琏被一个急躁的男子声音给惊醒,“华柏琏!”
柏琏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眼前怒发冲冠的紫衣男子,直气身板,用微弱的声音唤道,“见过泽被君。”
护妹心切的李缪怒摔水袖,拽起柏琏白色中衣的领口,压着怒气低声苛责道,“我妹妹昨日一直好好的在宴场上赏戏,怎么会突然跟着你到了赤蛇山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对她做了什么?!”
修士与侍女侍卫们都在各自的客房内休息、收拾,宴场四周空无一人,二人僵持不下,李缪见脸色苍白的柏琏不理会自己,于是暗自发力,抓住柏琏的手开始释放凤凰般灼热的强大修为,意欲好好教训柏琏一番。
然而息晚鸥仿佛是有预知能力一般,在柏琏有困难时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保护他、陪在他身边。
晚鸥单手捉住李缪的手腕,将柏琏护在身后,李缪的凤凰修为立刻停住了燃烧。
“泽被君,昨日琏公子与银月郡主在云龙瀑布因被妖兽袭击,才跌入了云龙潭中,又被莫名之物传送至了赤蛇山,
今晨两人齐心协力打败了赤焰蟒蛇,现已平安归来。泽被君护妹心切,但也请勿失了礼数。”
晚鸥像似为柏琏辩解,话里行间更多的像是在针对李缪失了分寸的举动。
李缪瞧了一眼晚鸥腰间的佩剑,突然怒气又消了许多,恢复了往常儒雅公子的模样,立即行作揖礼道,“霁虹剑,你是息姑娘。”
晚鸥沉稳有礼,回以礼节道,“在下西楚华氏息晚鸥,见过泽被君。”
李缪似乎也不生气了,反倒是朝着晚鸥奉承起来,“早就听闻过息姑娘,相貌品行端正,是西楚首屈一指的女修士,今日有幸得见,是李缪之福。”
晚鸥有些瞧不上眼前这位心高气傲的紫衫男子,他看似与柏珩差不多大,才成年不久,贵为南芜少君,可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朝柏琏动手。
柏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的礼节,整个人难以抗住身体的虚弱,一头倒在了晚鸥的肩头,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师姐,幽灵洞内泥潭的石头有毒,割伤了我的腹部,本来以为只是小小的肉身伤口,可没想到毒性竟然逐渐漫进了我体内。”
“我,我想休息……”柏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完就昏倒在了晚鸥的身上。
“柏琏!”晚鸥惊慌,下意识用力地扶住他,将他搂紧怀中,随即看了一眼李缪,撇下他不顾,飞身将柏琏带离了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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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月华宫寝殿的,也不知道这是过了多久才终于恢复意识。
郢都宫清晨的日光照射进了东朝向的寝殿,柏琏看着最熟悉不过的床塌,床头挂着子衿铃与招星,自己胡乱扔了一地的红色长袍与修行服。
再瞧着柏珩靠在床旁边的椅子上打瞌睡,心生了些许温馨感。虽然身体还尚未痊愈,但也倍感幸福。
轻微的咳嗽声惊扰了柏珩浅浅的睡眠,迅速起身坐在了柏琏的床榻旁。
柏珩靠在墙边,嘴唇泛白,嘴角起了些皮,楚楚可怜道,“阿珩哥哥,对不起,是阿琏不好,阿琏搅乱了生辰宴。”
“师姐一路把你背回郢都宫,你昏睡了整整两日,我可担心了,这两日我食不下咽,与母后轮流值守,在你寝殿里陪你。”柏珩轻轻地抱住柏琏,喜极而泣。
柏琏有气无力地笑着,抚摸着柏珩的后背,宽慰道,“兄长,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兄弟情深的美好画面持续不久,忽然柏珩松开了柏琏,忧虑不安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说,“有一事,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柏琏见兄长难得的正经与认真,心间顿时慌了神,有一种不安的预感,但面上仍故作镇定,“你我是亲兄弟,还有何不可说的?”
柏珩思忖片刻,温热的手心覆上柏琏紧抓床单冰凉的手背,“那你答应哥哥,不可激动,你腹部的蛇毒还未彻底消却。”
“好。”柏琏点点头,认真看着兄长的眼睛。
柏珩叹了一口气,目光开始四处游移,“师姐…师姐她在芳华宫外长跪,恳求父君惩她触犯华氏家规之罪。”
听闻师姐二字,柏琏的心犹如被蚂蚁啃噬一般,掀开被子,坐直了身子,攥紧了拳头,情绪激动道,“为何?!”
柏珩给柏琏搭上了紫荆花绒被,扶着他靠在床头,“是师姐执意要请罪。”
柏琏坐立不安,手脚霎时间冰凉透底,几近质问一般问着柏珩,“那父君为何不罚我,为何?”
柏珩又道,“你和郡主是无意跌入赤蛇山,可师姐是蓄意打伤了守卫,又在结界外用了传送术进山的,两者性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