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森乖巧的点点头,把泪意都忍了回去,但还是耷拉着眼皮,鼻尖粉红。
清赋伸出手,食指微曲,轻轻地刮了刮她的脸颊,打趣道:“快些吃吧,你这碗还有个蛋呢,我什么都没有,那爷爷还偏心!”
言森本来就快把自己安慰好了,经他这么一逗,直接笑了出来:“我过生辰,你也过么?你去跟爷爷说,看他会不会拿扫帚将你赶出来。”
清赋看她笑了就放了心,顺手一刮她粉红的鼻尖,道:“快吃吧你,就数你嘴贫。”
吃完了面,言森把自个儿的钱袋往桌上一搁,然后喊了一声:“爷爷,钱放在桌子上啦。”就拽着清赋撒丫子跑走了。
爷爷出来收面钱,看见桌上鼓囊囊的钱袋,紧喊慢喊都叫不住脚底抹油的俩人,笑着叹了口气,把银子都收进了口袋里。
言森贴着墙,偷摸看见爷爷把钱都收好了,才顾得上喘气。
她刚刚特意拐了个大弯儿跑回来,就是怕爷爷没收好钱。
清赋倚着墙,眉尖一挑,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体力这么好呢?”
她转过头,抱拳拱手,一点儿不客气道:“谬赞谬赞。”
清赋没绷住,咧嘴笑开了:“我夸你呢?”
言森嘿嘿笑了两声,挽上他的胳膊,抱怨道:“刚刚跑太快,才吃饱的肚子难受死了。”
清赋嘴角微挑,安慰道:“那我们不坐马车了,走回去,给你消消食儿。”
言森点点头,微倚着他并肩而行,“你知道爷爷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在卖面条么?”
清赋摇头,“不知道,为什么?”
言森道:“爷爷的妻子去世的早,儿子不到七岁就撒手人寰了,爷爷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
“也许是老来得子,又是第一次当父亲,儿子长大后开始喝酒赌博逛青楼,惹了不少祸。”
“最后还是爷爷帮他摆平,具体是如何摆平的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后来他儿子像是改邪归正了,再不出去惹祸,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小闺女。”
“但是这夫妻俩都没有手艺,也不愿给人做工,这一家子的重担还是爷爷来扛。”
言森叹了口气,“爷爷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惜这辈子也没享受到天伦之乐。”
清赋抿了抿唇,刚想接话,就听见她不大不小的声音呢喃了一句:
“是不是好人都没有好报?”
清赋微愣,侧头看向言森。
她低着脑袋,长长的睫毛垂着,挡住了倾泻的阳光,眼下一片小小的阴影,看不清神色。
不论是言老太太还是面摊的爷爷,都是言森不算快乐的童年里给她带来温暖的人。
清赋交扣上她的手,“当然不是,他们的福报会在来世尽数落到他们身上。”
言森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一闪而过的茫然无措很快被欣喜和感动替代,“真的吗?”
清赋颔首,笑的温润:“真的。”
言森闻言,咧出一口白牙,眼睛都眯成一轮弯月,“那就好那就好。”
出了巷子,小莹和季长清驾着马车在原地等他们。
清赋和言森走过去,小莹刚要伸手扶她家娘娘上车,就被清赋拦住,“后天我们就要离开了,我想仔细看看夫人长大的地方,你们先行回去吧。”
“是,少爷。”
小莹转身上了马车,先行离开了。
言森歪头看向清赋,疑惑道:“后天就要走了?”
清赋拍拍她的手背,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对啊。”
言森犹豫道:“你不是因为……才离家到此的么?”
清赋知道她停顿的地方是指他之前说的“此次微服私访涉及朝中动乱”,笑道:“我骗你的,家里好着呢。”
“啊?”言森更想不通了,没有出事为什么出宫啊?
她垂头想了想,理清了前因后果,才如大梦初醒般“哦——”了一声道:“你是特意来安月县给我过生辰的嘛?”
清赋没说话,唇角弯着一个温润的弧度,心想还不算太笨。
用不着其他回答,这个表情就已经涵盖了所有意思。
“天呐!”言森激动地抱紧了他的胳膊,嘴都要咧道后脑勺去了,“我真是太爱你了!”
尽管清赋已经尽量维持他现在泰然自若的模样,但还是经不住言森这样直白坦率地表达情意,抬手捂着眼,只露出半张笑着的下巴,说不清是无奈还是害羞。
路过的行人和街道两旁的百姓,有不少听见声音看过来的。
但是偏偏清赋私心并不想制止言森的行为,甚至心里还有些暗戳戳的想她再多说点。
清赋觉得自己可能是病了,病入膏肓的那种。
言森拉着他,走遍了她小时候走过的每一条路,告诉他每个角落里发生的故事。
走她走过的路,看她看过的风景,听她所有的回忆。
这样,也算是弥补了自己没能参与她童年的遗憾。
回程比来时快了许多,玩闹了一路,最后,他们这一段以谎言开始的旅程终于告一段落。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那个红墙深院里。
只是这次言森再看那些熟悉的景色时,心情已经和当初天差地别了。
“娘娘,娘娘,娘娘”
她宫里的小侍女里除了小莹,其他人对她和清赋之间的“恩怨情仇”的了解还都停留在出宫前。
这不,又吓傻了一个:“娘娘,皇……皇上在来幽兰宫的路上了。”
言森放下手里的《春风吟》,淡定的冲她招了招手,让她帮忙穿鞋。
她坐在书案旁,一只脚踩在旁边的垫子上,另一只腿曲在前面,姿势极其豪放。
小侍女低头过来帮她穿鞋,目光一瞥就看见桌上那本《春风吟》。
她原以为是什么诗词古著,这一瞥直接让她愣在那里,从耳垂烧到了指尖。
那向上大剌剌摆着的,是一页文字和一页画。
文字写的是什么,小侍女看不懂,但是那张画,是春图啊!
“啊!”小侍女捂住脸扭过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娘娘您...看的都是什么呀!”
“啊?”言森的神情比她还茫然,好好的叫什么啊?
又听到后半句,才了然地将桌上的书反扣过来,轻描淡写道:“没什么,民间流传的话本子而已。”
小侍女:“……”您可真是将“就重避轻”几个字运用到了极致啊。
“快点,皇上都快到了。”言森说得着急,语调却仍是懒洋洋的,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说着,顺手还从桌上的果盘里摘了颗葡萄丢进了嘴里。
小莹像是司空见惯了,旁边站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小侍女嘴巴动了动还是忍住了冲动,闷不做声地棒言森穿好了鞋,再扶她起身。
言森拍了拍衣摆,把刚刚豪放坐姿压出来的折痕拍平。
“林林。”
言森抬头正对上那抹明艳的笑,心头一动,迈着小碎步就向他跑去了:“怎么走得这么快啊?刚刚长瑛才说您在路上呢。”
清赋张开手将她搂进怀里,道:“累了一天了,想早点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