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宽林密的桂林城墙,当然利于守城,当然,这只是在假设敌人按传统打法攻城的情况下。那宽阔的护城河,浓密的城下树林,高大的城墙,对于要冲击城墙的部队来说,确实如天险一般。
可是,凡事有利有蔽,当防守方过度依赖城墙提供的防守加成,可攻击方压根不采取传统攻城方式的时候,城墙的作用,或许就要打折扣。张亦轩没法骗开城门,如攻打几个小城一样,也不会拿人命去填壕沟,强登上城。可是,作为一个受过无数夜战熏陶,又懂得现代军事技术的人,哪怕面对桂林这种坚城,他也能想出办法。更何况,还有几十万饥民被他动员起来了,放在城南和城西迷惑、牵制了大部分守城官兵,连林贽和都指司,都认为他的人,会混在饥民中,凭借人盾攻城。
可是,真正的主攻方向,一直是北城门。这里没有任何攻城器械,没有重武器,只有几百个善于泅渡的南方水兵。在南城和西城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北城因为防守力量薄弱,只能紧闭城门,升起吊桥,警惕地盯着下方。
下面若是有大队人马强行攻城,城头的守军当然能看到。可是,如果只是一些人分散着从密林中潜伏过来,然后嘴含竹管,泅水渡过宽阔的护城河,在夜幕中,守城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杨魁和来自苗寨的盘智开,各领了十几个人作为前队,一人抱了一个被油纸紧紧包住的东西,那是这次武依婼从靖州带来的新制的黄炸药。张亦轩人虽然离开靖州,可是这种炸药的做法已经教会了工坊中的人,制作工作一直没停止。虽然每日可制出的量不大,但积累了这许多时间,也有两百多斤了。
盘智开是盘长青的儿子,年纪与张亦轩,杨魁等人相仿,个子不高,但身体壮实,行动灵敏,也有头脑。他本来对父亲听从张亦轩这样年轻的人号令,心中是不怎么服气的,可是在张亦轩等人,并没有花太多代价,就帮瑶人攻下北边许多县城后,既使他再自负,也知道自己不如人家,从此死心塌地跟在张亦轩身边,要向他学习。
杨魁和盘智开打了个手势,两队人轻声缓步,向紧闭的城门靠去。炸药紧紧贴着城门放分几堆放,后面的人迅速解开油纸布,将引爆的火药洒在地上,一群人又慢慢退去。杨魁和盘智开,分别点燃引信,然后轻盈地扎入水中,去并没有游向对岸。
巨大的爆炸声,不但将城门炸了个粉碎,而且把两边的墙炸塌了许多,吊桥也在震动中落下。杨魁和盘智开等人,快速游回岸上,抽出绑在身后的刀,冲进城去。城门后面有不少士兵,被炸药巨大的冲击波掀翻在地,生死不明。还站着的人,惊慌失措,四处乱窜,杨魁等人冲进来后,一阵砍杀,这些人才意识到,要组织抵抗。
早已潜伏在对岸的第二批,第三批泅渡人员,迅速泅水过去。两边的人先合力,把吊桥扶正,其他人迅速冲进城,加入杨魁等人的战斗。更远处,早已借着夜色悄悄抵进的大队人马,也不再隐瞒,抬着当桥用的云梯奔向城门。
“杨魁,智开,你们低头回撤!”在里面打斗了好一会的杨魁等人,突然听到彭武的大声喊叫,一个个推开对手的武器,低头返身,向后退去。守城士兵以为对方是人不够,不敢继续强攻,稍愣了一下,便挥舞着大刀长枪,叫喊着来追。
“呯”、“呯”、“呯”枪声连响,领着的几个人,几乎都是脑袋洞穿,向后倒去,其他人迅速停住,不敢再追。可是,官兵停住,攻城的人却不会停住,枪声排放几轮后,迅速分两排回撤,退到城门两旁,而刀兵、枪兵如狼似虎,向里面涌去。北边本来就驻守了不少瑶寨士兵,再加上张亦轩新派过来的人,七八千战士很快便通过吊桥、梯桥冲到城里。
北门的爆炸声,也是对南边一带进攻的号角,本来只是用攻城器远攻的南边诸门,普通民众迅速后撤,战士们抗起云梯,快速奔向各段城墙。陆昭、蓝天河、罗庆等人在不同的点位指挥,必须不惜代价,快速登城,配合北边的攻城队伍,让他们首尾难以兼顾。
“快,快去通知王爷,让王府护卫,开赴南城和西城,协助防卫!”林贽在奔向北城的时候,不断派人去催促靖江王府出兵。可是,几个使者回来,靖江王府都没有回信,甚至大门紧闭,根本不让人进去。
第五拔使者回来,却报告了一个让林贽差点晕过去的消息,“靖江王府大队人马,携了无数金银细软,护着王爷、世子和众夫人,向东门去了!”
都指挥使扶住摇摇欲坠的林贽,愤怒道,“大人,我们拼死拼活守城,他却只想着逃跑。我们,我们特么守个屁啊,也赶紧逃吧!”
“逃,逃,傅大人,我们往哪里逃?我是巡抚,你是都指挥使,桂林城丢了,你觉得我们还能活吗?我们的家人,还能活吗?”林贽浑身发抖,悲痛地说。
“大人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看这瑶人贼兵,围住了三面,唯独没有围东边,这说明他们水路的力量不强。我们上船走一段,到了下游再弃船,下游崇山峻岭,总有我们的活路。”都指挥使一边劝,一边命令亲兵,“你们扶着林大人,随我一道往东门去。”
王爷的公然逃跑,都指挥使和巡抚突然消息,使得整个桂林城内的抵抗士气,迅速跌入低谷。失去指挥的各队人马,面对汹涌而入的攻城士兵,大多只在象征性抵抗后,便放下武器。入城的人马,兵分几路平定城内秩序,罗庆和杨魁等人,则各带了一大队人马,追向东门。
“快,快上船!”身体肥硕的朱嘉亨,逃跑的时候完全不用人扶,行动迅速得很,“那些银票、金锭,快搬上来,夫人、爱妾,你们快上来啊!”城可以不要,可是金银珠宝和娇妻爱妾不能丢。
后面的喧哗声,让朱嘉亨意识到,城应该是破了。看着远远跑过来的林贽和都指挥使,朱嘉亨心中一急,在妻妾和几个孩子上船后,也不管其他人了,急命船工开船,向下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