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个台子摆开,上面写着不同的字,这是张亦轩要从饥民中招募人才。去报名参军的最多,所以张亦轩自己也在报名参军那几个台子前帮忙。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走过来,张亦轩哭笑不得,“大叔,不是说了嘛,只招十八到二十八岁的。您都多大年纪了,别跑这边来,要是有技艺,看那边,在招募铁匠、木工和泥瓦匠,去试试看。“
“我不去那边,我就要当兵,我要把那几个祸害了我闺女,害她疯了的狗贼给杀掉,替我那可怜的闺女报仇雪恨!“老头很倔强,坚持要过来。为了不妨碍符合年龄的人报名,张亦轩只能把老人家拉一边,做他心理工作。
简单聊了才知道,老人来自象州,家里本来日子过得不错,有一儿一女,田十几亩。可是后来,儿子被官府强征去服劳役,七八年了杳无音信。女儿长大了,出落得很水灵,被在象州安家的靖江王府一个远亲看上,招呼也没打,直接掳了去。老人家求爷爷告奶奶,可是不论官府还是里长,都不愿意招惹这事。几次去贵人府上要人,都被乱棍打出。后来,贵人府中传出消息,他女儿打伤贵人家小公子,让赔钱并赎人回去,不然交官府,就要论死罪。老人家哪有钱,只能在贵人逼迫之下,将名下田产卖给贵人。老人家由此变成贵人的佃农。然而,人倒是要着了,却疯了,不知道受了多少折磨。
张亦轩听了之后,整个人心情糟透了,本来要做人心理工作的,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劝他。这时,还是赶过来看他的武依婼,帮他解了烦恼。武依婼对着老人家说,“老人家,象州那边,已经被义军先头队伍围住了,那些坏人跑不掉。你的仇,义军会帮你报,你年纪大了,上战场不合适,况且家里姑娘还需要人照顾。你老人家回去后,照顾好姑娘,多种些粮食卖给我们,让义军小伙子们吃饱吃好,也是贡献呢。你放心,你的事我一定给你好好记下,回头吩咐义军,在处决那些坏人的时候,把你请过去亲眼看看。”老人家这才情绪稍平和些,点头哈腰离去。
在书上看到“人相食”、恶霸地主欺凌百姓什么的,都不会有太大感觉。可是,一个饿的皮包骨的半老老头,要当兵杀人、给女儿报仇,确实给张亦轩带来极大震撼。老人离开后,他看着武依婼问,“依诺,我们是不是太不能干,太保守了?这么多穷苦的人,需要帮助,可是我们……。”
武依婼拉着他的手,到一处棚屋里坐下。受侗苗风俗影响,她也没那么保守了。给张亦轩递了杯水,看着他喝下,武依婼才回答道,“这次为了救饥民,我们把那么多县的粮食,能运的都运过来了,可是还感觉杯水车薪。如果不能将下一个计划成功实施,这些饥饿的人,还是有许多会饿死的。这还仅仅是广西一部分地方闹灾呢,你要是去关中、中原一带看看,遇到这样的灾荒,一年饿死几十万上百万人,都不算什么。就我们现在掌握的这些地方,拥有的这些资源,亦轩,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错了。”
张亦轩想起以前曾听过一个讲座,说明朝最高峰时期,人口接近一点五亿,可是到清朝初年,只有五六千万,损失了三分之二以上。入关的清军屠杀,肯定不是大头,最重要的还是饥荒和传染病。饥荒,“广西就不应该是个会闹饥荒的地方,这里降雨充沛,平原不少,气候炎热,一年水稻可以三熟,可是却发生这样大的饥荒,这是彻头彻尾的人祸。什么水灾、旱灾,只是幌子。”
“尧有九年之水,不失为帝;汤有七年之旱,不害为王。水旱灾害,哪朝哪代都免不了,可是如此大饥荒,大明几乎每个省,每一年都在重复闹,当然是人祸。你看看襄王、福王就知道,他们辖地临近饥荒最厉害的关中、中原,可他们在做什么呢?城外饿殍遍野,城内酒池肉林。在看看靖江王,前几天不是有谍报,说他的人去象州收粮去了吗。”武依婼已经不愤怒了,因为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嗯,毛老先生有不少弟子在柳州府各县任职,给我们送来许多情报。我们先头队伍,已经把这几支收粮队伍盯着了,到时候连人带粮一起劫了。过几天南下的饥民,还需要借他们的粮先熬几日呢。同时还要借他们的人头,让百姓们更清楚我们要做什么,更死心塌地跟我们干!”
武依婼笑到,“其实啊,亦轩你可以提口号、树旗帜了呢。以前你和我说的什么打土豪,分田地口号就很好啊,如果有了田,老百姓就有了安生立命的根基。为了保住田地,你怎么调动他们,他们都乐意的。张帅和闯王,就是没看明白这点,所以一直只能劫掠,没有自己的根据地。”
“嗯,这次趁着饥民的事,我们把本来不容易进入的桂中僮汉杂居地方,快速拿下。然后顺几条大河东下,占据桂东、粤西一带。本来我没想过能那么快将我们的势力扩展到沿海的,现在看来,等到明年上半年,我们就能扩展到沿海了。打土豪、分田地,只是我们未来事业发展的一个方面,未来的世界,是海洋争霸的世界,是工业和商业文明替代农业文明的世界。我之所以不提这样的口号,甚至有过什么口号也不提的打算,就是怕陷入闯王的覆辙,被口号限制了行动。”张亦轩知道,现在西方的大航海时代己经进行了一百多年了,马上要工业革命了。可是中国呢,还是在农业传统中走不出来,若能提前两三百年在这片土地上,推动工商文明,提前参与海洋竞争,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武依婼却没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有些痴迷地闭着眼喃喃道,“海洋?我还没见过大海呢,听说海特别特别在。”
“嗯,特别特别大!”张亦轩突然促狭心起,拉着她的手说,“等我们的军队打到海边时,我们就在海边举办婚礼,以示庆祝,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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