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乐城很坚固,瑶人多次起义,在攻打这个城池的时候,都损失惨重。但平乐城很小,当张亦轩在一众义军簇拥下,登上荔浦河西岸山头,隔江眺望平乐城的时候,感觉这个所谓的“城”,还没有北京的故宫大。东西一大一个两个城,加起来也就故宫加天安门广场那么大。
不过,因为三面环水,东边唯一可攻城的地方,却因为东边大脚岭上,驻了一个千户所,与下面的城互相援应,所以攻城部队如果不拿下大脚岭的千户所,便不能把队伍拉到永乐城下,从容攻打。小城的城墙修得不算高,却很厚,周边壕沟挖得很比较深。
“现在周边地方,我们都控制了,但荔浦河与桂江之间的几座山,我们暂时还没拿下。大脚岭有朝庭一个千户所,外围高地,有几个土司狼兵据点,这路土司来自莫家,对朝庭死忠得很。张公子以前跟我们说过,在这边起事,对朝庭官兵要狠一点,对僮人土司,要以拉拢为主,所以我们虽然把城和外围高地,几乎包围住了,却一直没有攻打,因为要打,就先得打掉那些土司兵。”这是与蓝天河一道起事的另一个瑶人头领邓德元,给大家介绍情况。
邓德元原先归附朝庭,曾在平乐下面的一个镇担任巡检,与官兵有许多交集,对平乐城里城外的布局非常清楚。后来,因为不满官府打压瑶人,侵占田地,克扣归附军兵的粮饷,在蓝天河派来人联络时候,便答应配合蓝天河起事。平乐周边乡镇,大军一来,便如摧枯拉朽一般打下,就是邓德元的功劳。可是,平乐城和城外山上的驻军,邓德元却没有办法撼动。
冀曼纯站到一个突出的石头上,一会看看左边的山与河,一会看看右边的山与河,一会又看看河对岸的城,还不断地又手比划。比划了好一会,才跳了下来,看着邓德元说,“邓叔,你看啊,在双城的东北桂江边,有一大片空地。那里足以摆下一万多人,可以摆放攻城器械。”
邓德元吓一跳,指着那片空地说,“冀先生,那地方虽然不小,可是也得过得去,过去了得守得住。我们要过去,只能走船,若对方在岸边摆放上几排弓箭手,我们的船很难过去啊。过去那边,方圆三四里的空地,西边是城,东边、南边是山地丘陵,北边是河,大脚岭上的官兵冲下来,我们怕是抗不住呢。”
“邓叔你看,在城东桂江中间,有两个大沙洲。对方弓箭够不着沙洲,可是如果我们在沙洲上摆上几个攻城器,却可以给对岸打出一个扇面来,为登陆队伍争取出两百步左右的空间。”冀曼纯一边观察,一边构思。
张亦轩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若我们第一批人,由神枪手和弓箭手在刀兵护卫下登陆,弓箭、神枪和投石,可以交织成一个火力网。这个火力网抗的时间越久,我们能渡过去的人就越多。只要我们渡过去的人超过四千人,不论是山上的千户所,还是城里驻扎的两千兵马,都不敢轻易出城来攻打我们。”
“所以,亦轩和曼纯的意思,就是凭借我们武器装备上的优势,还有对方对我们战法的陌生,于敌意想不到处用兵?可是,要行这一险着,需要大量的船筏才行,毕竟快速运那么多人过去,不是件容易的事。”杨旋礼虽然战略眼光上,要弱于几个年轻人,但在战术战斗方面,毕竟经验丰富。
邓德元一听,眼睛一亮,“船的事,倒不难办,原来官府和我们熟瑶有协议,为保桂江航道通畅,允许我们熟瑶这边参与航运。我们沿江各寨,有大小一百多条船,再动员山民伐竹编筏,一两天内,弄出百十只筏,也不成问题。只是,我们调动这样多的船和筏过来,他们不就要格外防范我们渡河攻击了吗?”
冀曼纯这时候,却坏坏地笑道,“知道又如何,我们人多,武器射程又远许多。所以,这一仗,咱们玩的是阳谋,不是阴谋。不过,也需要一点点小阴谋配合。”指着北边支流恭水,和蓝天河说道,“天河叔,伐竹编竹筏,就在恭城往来,沿恭水动员人来做。这一片我们完全控制了,可以从容做这事,而且保密也容易。”然后又看着邓德元说,“邓叔,桂江上的船,放在北边马家庄这一线,他们肯定以为我们要从这里直接抢渡桂江去攻城,可是我们不是,我们用你们的船,先把投石车渡到河中沙洲上去。他们即使看着,也不敢过来阻止,只要投石器架好了,我们渡河就从容了。”
因为桂林被围,兴安被攻占,下游大藤峡一带瑶人村寨纷纷起事,现在桂江里官船几乎都不敢走。邓德元传下命令之后,短短两三天内,桂江上下上百只由瑶寨掌控的船,便会聚到了平乐城北的桂江北岸,守城官兵,确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没有那么多船,而且对方人太多了,守城的人根本不敢离开城墙或山的护卫,去阻止对方船聚集。
本来就停在恭城没有运走的攻城器械,被拆成了零件,用新扎的竹筏一批批沿恭水运下来,还省了许多重新做攻城器的时间。大船把人运上河心沙洲,竹筏直接在沙洲卸货。平乐知府费永春看瑶人士兵这般做,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干嘛。只能问身旁千户赵天心,“那投石器放在江心洲,也打不着城墙,瑶人贼寇这是要做什么?”
赵天心不无忧虑地说,“怕是想从东南面那空旷地方渡河,若他们在那渡河成功,我们还真比较麻烦。”
“那赵千户,你赶紧和大脚岭尹千户联系,两边夹击,不可令他们渡河!”费永春虽然是纯文官,不懂战争之事,可是也知道,平乐府城坚固的原因,就在于三面环水,唯一可攻城的南面,却因为大脚岭的存在,城与山之间只有一条狭长地带,攻城队伍根本摆不开架势。
赵天心哪用他吩咐,早就和城外山上有协调了,只是,他心中还是绝望的,“费大人,你我派出让求援使者,都没有回信,我担心我们平乐已经成了孤城。瑶人这是要不惜代价,把城打下,我们几边合兵,也只有三千多人,守十天半月行,时间长了,怕是不行。”
“唉,赵千户,我也知道。你我都是在上面没门路的人,想要升迁,只有来这中地方历练。可是,历练不一定有出头之日,反而可能性命不保。有什么可说的呢,这就是命,既然来了,就要有长留在这里的觉悟!不怕你笑话,我连棺材都造好了,希望能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