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宁县衙,因为张亦轩受伤,同时许多伤员在这个城里疗伤,这里便成了诸族联军的临时总部。从靖州方向赶来的杨同海,从武岗那边退过来的十多个大寨子的寨主、头领们,和刚打了胜仗,在这里休养的杨旋礼等人,齐聚一堂。
张亦轩被抬着过来的,他知道杨旋礼很难说服这些寨子的头领们,所以他必须出来。好在,蒋锡道、冀曼纯和杨旋礼,都已经认可了他的分析,会支持他。
在听完众多头领激烈呼吁,要趁张献忠突围,官兵都被吸引北去助防襄阳,堵截张献忠向东、南平原地区突出,或向东北与李自成等人合兵,联军要趁机拓展地盘时,张亦轩两手轻轻挥了挥,让大家安静。
“众位长辈,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们这次在洛口山阻击两路官兵,死了多少人,大家都知道了吧?”张亦轩侧着身子坐着,因为屁股伤未好,只能用这姿势坐着。一众老者,看着他的样子,就感觉疼,被他问到这话,都只能一声叹息。张亦轩却并不管这些,继续说道,“这还是北路由我和冀先生两人指挥,我再问大家,如果北路由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来指挥,你们说说,这次又要死多少人?”
杨同海嘴一撇,虽然被质问得很害臊,可是这里他最年长,必须他来说,“旋礼,已经是我们这一群老东西里面,指挥打仗能力最强的了,在南边山谷,面对同样多的官兵,他几乎全军覆没。以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指挥北边山谷的作战,即使有贤侄你那些神器相助,不出两天,我们也会全军覆没。”
“那我再问大家,来攻打我们的官兵,在官兵中,战力如何?”张亦轩又问。
大家面面相覤,侗苗各寨,在斥侯、谍报方面的布置,水平很差,只能打听到一些很表面的消息,这几场战斗,真正准确用效的信息,都是来自于冀曼纯的消息渠道。这是冀家作为诗书世家,门生故吏遍天下,给联军带来的福利。如果没有冀曼纯,上次马祥鳞打到靖州城下,这次官兵临近绥宁城,估计联军还搞不清楚对方的状况。
冀曼纯知道众人回答不出来,便起身替大家答道,“这个,估计在坐的只有我清楚,这次官兵派的,是湖广南部几个州府的屯卫兵,战力在朝庭百万大军中,只能算中下。”
“那如果我们北攻辰州、保靖和常德,会遭遇什么?”张亦轩又问。
众老人,也无法回答,还是只能由冀曼纯回答,“朝庭四正六隅、十面张网,湖广、四川沿江两岸,驻有重兵二十多万,外加像石柱、施州、永顺等土司兵,又有十来万。这些围剿流寇的官兵和土兵,战力都远强于此次来犯我们的地方卫所兵,装备也要好得多。”
蒋锡道接着说道,“张献忠一突围,便意味着有许多朝庭将官,要被皇上问责了。所以,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往北,靠近四正六隅范围内,那些想要保住自己脑袋的将军们,一定会狠狠地给我们一击。剿了我们,这些将军们就可以将功抵过,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但我们如果不主动靠上去,中间隔着三四百里的范围,南边的这些官兵,肯定不敢轻易把堵截张献忠的防线撕个缺口,长途奔袭来找我们麻烦。”
吴秉义听到这里,皱着眉头站起来问,“那依张公子和蒋先生、冀先生所言,我们什么也不做?须知我们一起事,可就停不下来了。”
“我们刚刚大胜一声,士气正盛,张公子、冀先生、蒋先生还有两位杨寨主,在各族人中威望迅速提高,若什么都不做,那不是白白错过了大好时机吗?”彭士刚也撸起袖子,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蒋锡道这时却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两位稍安勿燥,我们啊,不是什么也不做。只是,我们现在不能大张旗鼓地做,而是悄悄地做。民事这方面,我比较熟悉,也是未来几个月甚至半年、一年时间,我们要做的主要事情。诸位,首要工作,是把亦轩此前在通道、靖州规划的矿山、工坊、学校和新式训练营建好,锻造兵器、培训人才、积累力量,这是我们发展壮大的根基。在做好这些基础工作的同时,各位寨主,你们都有任务。”
“噢,什么任务?”几个老人一听有任务,都兴奋得起身。经过几次大战,他们算是明白了,虽然从年龄上,他们要大许多,可是在各种谋划上,他们赶这几个年轻人差远了,因此不知不觉中,威望很高的寨主们,其实已经唯这三个年轻人马首是瞻了。
“同海伯父,你与众苗寨首领,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往贵州各地苗寨去跑,只做两件事:第一,把我们马上要搞出来的花生、红薯种子,和新打造出来的农具、武器样品,拿给他们看,然后让他们在各地寻找矿山、药材,绘制地图,输送地方特产,作为交换,建立稳定的交易机制。第二,说服各寨,尽可能多地简选十岁到十八岁的男女少年,来靖州、通道和绥宁的学校、军营学习、训练。”
杨同海一听,直观判断,这是要大串联,做大事啊,起身道,“好,定不辱使命,我从这里,一直游说到云南、南伞、缅甸去。”
“吴远叔,你带着侗寨首领,赴广西、贵州各侗寨,要做的事,和同海伯父一样。”蒋锡道再看向吴远,吩咐道。
吴远也起身抱拳,沉声说道,“好,我会把侗人各寨都说服。”
“旋礼叔,有一件更难的事,需要请你领几个有威望的侗苗瑶族长老一道去做。”蒋锡道又看向杨旋礼说道。
杨旋礼也起身,“蒋先生尽管吩咐!”
“瑶人对朝庭、官府和广西土司,痛恨之情更甚于我等。我托广西几位知交好友打探,瑶人得知我们起事后,许多山寨,也欲有所动作。此去,杨叔父一要与瑶人建立密切联系,使瑶人和侗人、苗人一心,建立贸易渠道,送孩子过来学习训练。二要说服瑶人,暂且莫动,广西那边不动则已,一动就要一举拿下,那里是未来我们重点要经营的方向。”
见一众老人都很奇怪,冀曼纯微笑着说,“这是亦轩提议,我和锡道两人综合各方面信息,深入权衡之后,认为最可行的路径,综合起来,我们称这个思路为北防西联南进策略。若策略成功,快则两年,慢则五六年,我们便能整合起足以媲美张献忠、李自成的势力,那时候,方是我们大展宏图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