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砦外给侗寨诸首领做的示范,让本来就很迷信的侗寨首领们,完全相信自己的武器,确实是“神器”,杨旋礼也再不多疑,答应了张亦轩,准备一套进攻的方案。但张亦轩却同时也拒绝了个别首领以进攻为主,全歼官兵的提议,他对自己的枪虽然有信心,却还没托大了认识仅凭自己带的两把枪,百十发子弹,就能领着大家,把官兵全歼的地步。
杨旋礼布防安排完成后不多久,山下便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大明官兵对于上百年来,屡屡被围剿,已经衰落不堪的侗寨武装,完全没有放在心上。仗着人多、武器更好,就这样毫无掩饰,大摇大摆地上山来了。
当斥侯来报,官兵约摸有一千四百人,由一个千户,一个监军统领,有火枪二十把,小火炮三门,弓弩手三百,剩下的多为长枪、朴刀兵,并携了三十多台云梯,饶是杨旋礼预先有布防,一众侗寨头领,还是被吓得不轻。官兵这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啊,连炮都抬来了。
“一旦官军架好炮,我们这木砦压根守不住啊?”侗寨另一个头领吴远听了斥侯汇报,忧心忡忡地说道。
杨旋礼也是双眉紧皱,“居然连炮都抬来了,官兵所图非小啊!”
“岳父,咱们人马少,兵甲弱,不是官兵对手。请岳父放我下山,官兵点名要抓我,我去了,官兵或许就退了。”一个容貌清瘦,脸色苍白,感觉身体比较软弱,但很有些文雅气的青年男子站出来,向杨旋礼抱拳,不无伤感地说道。
“哼,哪里话,安家只剩你一个独苗了,我岂能将你交给官兵,令安家绝后。当年安头领带着我们起义,一度席卷整个西南,虽最终落败,却也令朝庭、官府在欺压各族山民时,有所收敛。我们能在这二三十年里,安居万佛山,官兵不袭扰,你以为是官兵仁慈了吗?这都是拜安头领当年义举所赐,官军是怕再次激起苗瑶侗彝各族民变,不敢袭扰。现在他们公然派兵上山,名义上是要抓你,实际上肯定还有其他图谋。说白了,就是他们判断我们各族人在山上呆久了,衰落了,又可以欺压了。交不交不你,他们都会上山来,不会退的。”杨旋礼板着脸,虽然话语中是训斥的话,可是却充满了对那青年的关爱。
张亦轩不由得佩服,这个杨旋礼,看着像着粗犷汉子,却很有见地,与武依婼所判断完全一致。从对话中,也听出来,那个青年男子,果然是安邦彦后人,而这一带的侗人,显然对安邦彦非常崇敬,所以宁愿付出极大牺牲,也要护住安氏后人安全。
吴远也拉着安茂祯说,“公子,这话不可再说。安家为了我们诸族不被欺凌,死得只剩你一个了,若我们护不得你安全,我们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安头领?官兵要捕你,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从我们的尸首上踏过去。”
“我等愿誓死护卫安公子!”其他头领,也一并抱拳,齐声说道。
“唉,杨头领,诸位头领,我安家,已经让诸族百姓,死伤惨重了。我不愿意因我一己安危,再陷诸族百姓,血流成河。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若我安茂祯下山,能令官兵退去,甚或拖延些时日,令其他诸寨救兵到来,我就算死,也值得了。”安茂祯神色坚定,不愿意牵连众人。说着,就想自己跑下山去。
张亦轩离他不远,抢上前一把抓住他,“安公子,且慢。”
“噢,这位公子,你有何指教?”安茂祯也不认得张亦轩,看张亦轩身体并不壮实,人也很书倦气,以为他是个手无束鸡之力的读书人。被他一拉,却几乎动弹不得,才意识到自己判断错了。
“杨头领说的是对的,武依婼武姑娘,和杨头领想的也一样。此次官兵浩浩荡荡上山来,打破几十年的默契,抓你只是借口,扫荡群山,将山上诸寨和散落山民,编户齐民,收赋税、征徭役才是真正目的。抓不抓得住你,他们该攻的还是要攻,该打的还是要打的。更何况,我们未必会吃败仗,未必会损失惨重。即便你要舍身救大家,也等打了第一仗再说。”张亦轩与武依婼交流比较多,加上自己了解的历史知识,对形势的判断和武依婼、杨旋礼一致,所以才出面阻止他。
安茂祯却一脸忧虑,“官兵有火枪火炮,凭我们这生铁打造,还不足数的刀枪,半数人只能拿棍棒对敌的情况,张公子你认为我们真能打赢?”
“打仗,人数多寡,武器优劣,只是决定胜负的一个因素。士卒齐心,善用谋略,更加重要。更何况,他们人虽多,武器虽精良,与我们也并无代差,而他们却是从下往上攻山,我们是防守方,并不一定处于劣势。兵法云,五则攻之,十则围之,他们以比我们多区区一两百人的队伍,就来攻山,其骄傲轻敌之意可知。我们以齐心协力之众,对骄傲轻敌之官兵,再出其不意,他们火枪火炮,也没个屁用。最关键的,是如何做到出其不意!”张亦轩好呆也是后世三年老兵,又是有知识有文化的科技兵,看的兵书、战例比这些人多多了,况且有超越这个时代的两把步枪在手,他还真不怕骄横的大明官兵。
杨旋礼一听张亦轩这样说,刚才的疑虑一扫而空,大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张亦轩的胳膊说,“张兄弟,你可有出其意的法子?若此战能挫官兵之威,让他们不敢攻山,或迟延几日,拖到其他寨子来援,我们都听你指挥。”
“有!”张亦轩很坚定地说,然后拉过几个头领,“谋在于密,不宜太多人知道,我们去一个隐蔽处商议,而且从现在起,除了杨头领你直接掌控的斥侯,不可再令一人上山下山。”
商议妥当之后,杨旋礼果然将指挥权交给张亦轩,张亦轩令寨中之人和罗庆带来的山民,分两路压向砦下方一里多远,山路的一处拐弯处,在草木中躲藏好。他与罗莉一道,随左军隐藏在一处灌木丛中,静待官军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