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啾!”
丰雾皱眉,这一路上顾离都在打喷嚏,不禁怀疑自己后边衣衫都被喷湿了。可是这一把脉又脉象正常,不像是感了风寒。自己现在这情况无法运功替他疗治,否则也不用瞎操心了。
“啊、啊啾!”
“你能不能忍一忍?”
“能……啊啾!忍不住……”顾离尴尬地笑笑。
虽然从寒谷出来之后天气炎热,可丰雾也不喜欢这种时时身旁下小雨的感觉。
“你再打喷嚏就要喷干了。”察觉到顾离又要打喷嚏,丰雾甩手丢回一块帕子给他,“捂上!”
“嗯……啊啾!”
“歌茶莊。”丰雾拉马停在石柱门前,牌匾倒是木质的。观望四周俱是乱石野草,半棵茶树也没有,毫无生机。
“这算哪门子茶莊啊?啊……啾!”顾离揉揉鼻子,“这明明就是个野岭子。”
“进去看看。”
“咦?怎么和外面看着……啊啾!看着不一样啊?”
进得门内,和门外看到的大相径庭——茶树满山,茶花溢香,映衬在夕阳余晖下,恍如隔世。
“小心点,不知是何人设下的障眼法。”
“障眼法?啊啾!我在戏里见过,见真的还是头一次!”顾离语气里透着兴奋,丝毫没有察觉到丰雾的担心。“那有房子,我们……三叔,我们过去看看吧?啊啾!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后面这句话顾离没好意思说大声,只如蚊子般的声音。
丰雾点头同意,正想叮嘱此地有异不得乱跑,顾离就已经骑着豆浆撒开腿跑去,拦是拦不住了,料是顾离身上也还带着几件法器,遇到危险还能防上一防。倒是自己,不知中了什么招数,江湖险恶岂是庙堂所能比。
不过,法力没了不代表功力也没了,丰雾习武出身,根基稳固,一般情况下徒手打斗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困难。
怪哉!虽说破决城咒余音有封人法力之效,最多不过持续两个时辰,如今已过一天一夜,非但没有好转,甚至还有些手脚发软,这是什么道理?!
…………
“哈哈哈哈哈哈,贺家小娘子,这可是你的小相好?”
“闭嘴!你们这群人满嘴臭味,啊啾!熏得小爷我睁不开眼了!”
丰雾行至近处,听得一阵嘈杂,不知争论因何而起,只听得顾离很是气愤。这倒是个机会,看看顾离怎么处理事情,于是便不准备露面,下马踱步过去。
“哟呵!脾气还挺大啊,哈哈哈哈……”三人均是长相粗壮的大汉,除头巾外穿着一模一样,为首一人扛着把大刀,看顾离就如看小毛孩一般。
顾离抽出佩剑,咬着牙根瞪着对方:“我要你们现……啊啾!现在就给他道歉!”
“道歉?哈哈哈哈哈……”为首大汉放下刀撑在地上笑得不行。
“二刀长,这小毛孩怕不是失心疯了?哈哈哈哈……说话都还打喷嚏呢!”又一名大汉捂着肚子大笑,“居然拿剑威胁我们!”
顾离哪里受得了这些粗言鄙语,爆喝一声:“你们这群恶棍!”足尖一点飞奔出去,提剑一顿乱挥毫无章法可言,轻轻松松就被激怒。
丰雾摇摇头——沉不住气!
再看前面——顾离突然举剑乱挥吓得三人一阵手忙脚乱,待对方反应过来之后轻松避开。为首大汉一脚踢起地上刀背,刀风带起一阵泥沙直迷顾离眼睛,顾离抬起左手挡在眼前,右手旋即被人从身后扣住,反手一拉,手中的剑便“铛”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不成器。”丰雾叹了口气。
“小子,脾气挺大啊!不掂掂量自己,你以为你天下无敌呐?”为首大汉用刀拍了两下顾离的脸,还顺势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你们先把他放开。”
被大汉呼为“贺家小娘子”的——一个长相白白净净的男孩——开口了。
大汉看着他:“哟,想明白了?晚了,刚才就劝你乖乖交出来,怎么,现在看自己相好的心疼啦?”
“闭上你的臭嘴!”顾离吼道,红着眼睛挣扎,“有能耐你别使阴招,来和小爷堂堂正正打一场!”
大汉看向他:“本事没有,还好意思嚷嚷呐?再吵吵小心你舌头!”
“你最好闭嘴。”丰雾走出来,离贺家小娘子两步远的地方停住。
丰雾一袭蓝衫,流苏玉佩,微风拂起外衣,气宇不凡,一时间镇住大汉。大汉把刀一指,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成器的东西。”
对于丰雾的“骂”,顾离只觉得很委屈,又确实是自己没有能力,抿紧嘴巴低下头,眼里噙着泪水,鼻翼收缩,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
“嫌不够丢人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小心连你也一起办了!”
“口出狂言。”
为首大汉不多说,提刀就要奔上前教训丰雾。贺家小娘子见势径直吓得腿软当即蹲了下来,抱着脑袋不停哆嗦。
此大汉不过是一介莽夫,所拥法力也不过是些基本,最多就是刀风强劲。丰雾并未挪步,只一侧身伸出右手背向下拍击刀面。那大汉虎口一震麻了起来,一时间手腕转动不灵活。
丰雾抓住大汉手腕一用力,大刀便脱手掉了下来,丰雾伸出右脚脚背稳稳接住大刀又置于地上,再用力向侧方一扭,大汉被牵制着吃痛跪倒在地上。
“金收绳!”
顾离听得一声提醒,“啊啾!”一个喷嚏打得扣着自己的大汉猝不及防满脸唾沫。
忍着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向左一侧身踢中左边大汉的命根子,抽出左手,一根明晃晃的金色细绳从顾离左手腕飞出直接勒上了为首大汉的脖子,再一转,绳子齐齐缠绕上另外两名大汉的脖子。
顾离梗着脖子殷红着眼睛,手上使劲儿,三人均被灵器的力道甩开撞到了侧方的石头上,三人立即毙命。
丰雾身前身后的左手右手都捏紧了起来,几步带风走到顾离面前:“泄私愤吗?顾封羿!若是这样你就自己滚回丰京去!”
“不、不是这样的!”贺家小娘子跑到丰雾跟前拼命摆手,“方才我被他们欺负,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丰雾不理睬这人,直直跨过尸体向茅草屋中走去。
“你别……哎哎,你别跑……”
顾离抹了一把眼泪,推开贺家小娘子,撒开腿往外跑去,贺家小娘子也跟了上去。
不谋不成器,不炼不集智。但愿顾离带得出来,也带得回去。丰雾自己这么想着,望了丰京方向一眼,又转过思绪兀自进入茅草屋中。
天还未完全黑下来,借着淡淡的光亮可以扫一眼屋内——虽然简朴,但家居所需用具一应俱全,门口对着的桌子上还有一盏用过了的煤油灯和一壶茶,还有三个茶杯子,里面还剩些茶水。看来是屋子是住人的,想来可能是这茶莊的主人,只是不知道现在人去了哪里。
顾离有小聪明,却也莽撞,这样子跑出去还不知道会不会搞出些什么事情,丰雾自是担心的,可也不会跟上去。顾离快十七了,很多事情得自己去解决,丰雾想起自己十七时,已纵横疆场。
丰雾拿起凳子面朝门口坐了下来,左手搭在桌子上——年少时血气方刚,杀伐果断,却也一失手做了错事,以致往后几年常常在寺中度过。忽而,喃喃地说了一句——
“但愿本王不会成为大丰的罪人。”
余晖早已散去,天色渐暗,清月渐生,丰雾对着门外出神。
忽而闻到一股幽香,很淡,有别于茶花的香气,丰雾下意识屏住呼吸紧绷起来。
“可不要乱动哦,刀剑无眼。”耳边响起轻柔的女声,丝丝气息拂过耳垂,直叫人耳朵有些发痒,心里也是一种麻麻的感觉。
丰雾不知是出神已久不知警觉,还是法力暂失反应迟钝,这才回过神来,脖子上多了一把短剑。
“有何事?”
“倒是个聪明人,没问出个‘你是什么人’这种蠢话。”女子轻轻一笑,若不是在此情景,倒也很是动听。
“我来我来!”身侧又响起轻快的男声,背着月光,丰雾看不清说话之人,听起来像个和顾离差不多大的孩子。
“我知道她要干嘛,你别乱动哦,很危险的。”说着就要伸手往丰雾身上摸去,背着月光丰雾看不清面前之人的容貌,但是这声音……蹙额想了一下——虽然声音不太一样,但有些东西是改不了的,比如语调。丰雾一手打开对方就要摸上自己的黑手。
“怎么,没被禁行圈关够吗?”
对方本就被这一巴掌打懵愣在原地,闻言,更加不敢乱动,就这么垂手站在丰雾身前看着丰雾背后。
“不愧是征战过沙场的王爷,气势也与凡人不同,决城咒七重说破就破。”女子悠悠道来,丰雾心下一惊,朝中文武也未必见得都知道自己,更何况是外人,现在被人如此轻松说出自己的底细,总叫人脊背发凉。“殿下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法力尽失,以武傍身行走江湖可是会吃亏的哦。”
女子这一句话倒是让丰雾放松了,横竖打不过,紧绷着也没用。
一只细手抚上脖颈,丰雾一颤,那女子咯咯笑了起来:“王爷当真是纯情的好儿郎啊,莫不是还未与其他女子有过这般触碰?”
若是有灯,定能看见一张通红的脸。既然不是对方的对手,与其等对方“羞辱”完自己再夺珠,还不如自己先拿出来打发对方。丰雾从袖子中拿出在风啸林中得到的珠子托于手掌上,说道:“若是来取物,可以走了。”
女子倒也不着急伸手,跟顾离差不多大的那人也知道她在戏弄丰雾取乐,还没玩够,也在一旁看着偷笑。
女子仍是悠悠道:“王爷今年二十有五还未娶亲,放观历代,哪个不是二十出头便已妻妾成群?王爷怕不是……”女子又咯咯笑了起来,“龙阳之好?”
丰雾一张脸红得发黑,心想刚摆脱个日日催婚的云度山,怎么又冒出来个无端“嘲笑”自己的人?
也不管短剑会不会划伤自己脖子,丰雾径直站起身来:“若是姑娘有意,本王现在就可以纳妃。”边说边向后转身,话音刚落,“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中前胸,丰雾一口黑血吐出脱力向后倒去。手中珠子也被和顾离差不多大的孩子拿走。
临闭眼前借着月光,似看见一身红衣飘过,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