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眼轿撵上安然从容的李行云,再看一眼被点倒在地还眼泪不断的李泗,最后视线落在徐达手里的那块金子上。
昔语棠不由感叹一句——这么久的干饭总算是没白喂啊。
想来这李泗在李行云的心里还有有些地位的吧。
按照昔语棠的推测,她们之间应该会迎来一场持续很久的沉默,直到哪一方先失了耐性,才能正式的开始开口谈条件。
可李行云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
他优雅抬手遮了遮头顶的艳阳,朱唇轻启“咱家这一路辛苦赶来赴约,云将军就打算在这大太阳底下待客么?”
云虚凌笑“岂敢,若行云公公不弃,云某军帐就在左近。”
李行云两手微微交叠抱拳“那便叨扰了。”
一行人进了中军帐落座,昔语棠的目光都还一直在李行云不曾离开片刻。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不是来跟她们谈判,想把他弟救走的么?
那现在是什么意思,主动送上门来羊入虎口?
这人是疯了么?
她朝着云虚凌使了个眼色,既然人都入瓮了,那还谈什么判啊?费那功夫干嘛,直接把他扣下不就得了!
云虚凌微微摇头,回以一个:他是高手,不能轻举妄动的眼神。
昔语棠灿然一笑,高手不高手的,在武力值上她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可她擅长的又不是武,她擅长的是毒哇。
俗话说的好:只要对方不设防,什么高手都得叫娘!
就在昔语棠满心雀跃,跃跃欲试时,一道轻柔的声音不疾不徐的响起“语棠这么高兴,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么?比如——萱草居里被毒杀的那些官兵?”
“!!!”
手中的毒悄然收起,看来这高手的意思,不单单是指武功呢。
“行云公公的好奇心....比我想的要重很多啊,竟连这个都知道了。”
李行云尾音上挑,似是有些吃惊“哦~咱家还以为语棠会告知咱家如此详尽的地址,就是希望咱家知道并帮你解决此事呢。”
昔语棠挑眉,她还真不好说昨日的自报家门没这个意思。
不过——“这等掉脑袋的事,行云公公也能解决?”
“若是咱家不能解决,怕是语棠就不会让咱家活着离开了吧。”
那张一向温温柔柔的脸上,这会儿竟多出了几分哀怨,看的昔语棠一阵无语,别说的好像她想让他死他就真的不能活了一样好不好。
“行云公公是聪明人,既知道了我的路数,我再想下手,又能有什么把握呢。”
听着她直接承认了要对自己下手,他也只是一息的错愕,随即抬手掩唇而笑,笑的花枝乱颤。
半晌才道“小语棠真是可爱,说起话也是这般的直率。今日咱家被你逗得这般开怀,定要奖励你些什么。”
“只是...奖励什么好呢?”他淡眉微拢,很是烦恼。
忽而一双丹凤眼抬起,睨着昔语棠狭长的眸子道“两件现下在闾阳城内最最有意思的,且与小语棠你息息相关的事情做奖励,好不好?”
“是嘛,倒是很久没有听过外面发生的新鲜事了,竟然行云公公有兴致,不妨说说。”不知怎么,昔语棠总觉得即将听到的未必是什么好事。
“小语棠总是这般生分的称呼,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啊,哎~咱家突然就不想说了。”他幽幽一叹,双眼轻阖,假寐起来。
昔语棠气的七窍生烟,刚刚是谁逼你说的么!开了头又不说的不是摆明吊人胃口?
磨着一口银牙,一字一句的从嘴里往外蹦“好!我的错!行、云、可、否、说、来、听、听、啊!”
他姿势不变,只嘴角略微勾起“这第一件嘛~闾阳城里有个叫‘平风帮’的小帮派,帮主名叫于平。”
“他手底下的人,昨日在城内上蹿下跳的忙,各处煽动百姓说陛下已老迈昏庸、残暴不仁,非圣明仁君,应该退位让贤。”
昔语棠心里咯噔一下,于平的帮派?那还真是巧了。
李行云说到这里顿了顿,瞧了昔语棠一眼,接着道“本来一个小帮派嘛,朝廷也不看在眼里,当天就派人去把他们抓了起来。可有意思的是....就昨日那么一会儿,这鼓动人心的流言突然在今日,沸沸扬扬了。”
说完又一瞟云虚凌,见他剑眉紧皱,心情更好了几分“这第二件嘛,就是陛下昨日突然病了。”
昔语棠眉心猛地一跳“病了?”
“是啊,病了,很严重,得的是——天葫荽呢。”
昔语棠忽然就笑了,笑声低低的,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云虚凌瞪着她猛咳了一声,李行云还在,这种时候可不能笑。
昔语棠却浑然不觉,笑道后面似乎没了力气,整个人伏在小几上喘息。
见她这般,云虚凌只得起身,挡在她与李行云中间“公公勿怪,昔姑娘她...昨晚喝多了,还没醒酒,绝没有丝毫不敬之意。”
李行云看他满脸的“我不会撒谎”,大为惊奇,自言自语了句“想不到,云家老头那种老狐狸,也能教出这样的人。”
摇摇头缓慢起身,走到昔语棠身边时,侧头道“明日,陛下会派人来徐家村找大夫,小语棠可要做好准备呀。咱家猜,小语棠没弄清事情的真假之前,定是不会让咱家带走李泗的,那就再留他住一晚,明日由小语棠带着他一起回闾阳好了。”
说罢,径自朝帐外走去。
即将走出军帐之际,昔语棠自小几抬头收了笑意,幽幽的问了句“我很想知道,是你干的么?”
李行云脚步不停上了轿撵,没听到一般的离开了营帐。
云虚凌将人送出营帐,看着人走远又吩咐巡逻兵加派人手,皱着眉回了营帐。
“姑娘刚刚太鲁莽了!”
“实在是没忍住,你不觉得很好笑么,我这算不算一语成谶了?”昔语棠说起来又是一阵大笑。
不受待见的臣子,一直信奉“为臣不能不忠”,拼死也不愿做有损圣体龙威之事。最受宠信的宦官却为了救自己弟弟,宁肯让皇上得瘟疫。
这还不够好笑么?
他板着脸“陛下得瘟疫哪里好笑了?”。
昔语棠白眼“第一件事你不怀疑是我让于平去做的?”
“姑娘认识那个于平?”云虚凌微微吃惊。
“哦对,你还不认识于平呢,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昔语棠说着面色一沉“不过以我对于平势力的了解,做不到这么满城皆知。”
“况且,这么做对他们帮派没什么好处,想来多半是受了人教唆,为背后之人挡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