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正从小时就异于常人,他出生的时候没有哭,到了5岁才说话,成天摆着一张不悦的表情,招人厌恶。
因为不会说话,也不懂得怎么讨好长辈,再加上娘亲只不过是个丫鬟出身,又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阿正连自己的正经名字都没有,就听别人喊他阿正……于是便如此了。
无人关爱,没有朋友,他本以为自己会如此孤寂的度过一生,却没想到他看见了不属于这个现实世界的东西——灵魂。
他们是合水镇曾经的居民。死后躲避了鬼差的追捕,没有被拉去地府,就一直在这里游荡,几十年了,头一回遇见可以看见他们的孩子,大家都热情高涨,一窝蜂的涌来,和他说话聊天。
阿正可以看到逝者的灵魂,又喜欢和他们混在一起的,无意中便接触到了其中一些心有不甘的匠人之魂,被他们有意无意的传授了一身织染工艺。
正是有他们的指导,当哥哥姐姐们想要为难他,让一天工房都没有去过的阿正试着染布时,他不仅没有出丑,还做出了令人惊叹的作品。
不过13岁,阿正就成了合水镇最有名的匠人。四处都是他的传说,大家都讲这人是天才,平时懒洋洋,从不去工房,却一动手便能制造出最好的布品。
“你这不就是靠死去的灵魂作弊吗?”九九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其实你什么都不会对吧?”
“既然我在做事的时候,他们就会在一旁告诉我怎么做,那我为什么要学呢?”阿正坐在凳子上,一只脚踏在上边,显得吊儿郎当,漫不经心。“那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也觉得,自己可以永远就这么下去……”
“然后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了一件怪事。”
说是怪事不如说一开始是好事。
由于他的贡献,家族的生意越做越大,不过他从不参与真正的制造,只是提供花样和形式以及一些染布的方法。——这些都是逝去而不愿意转世,抱着对染布技艺的追求而留恋人间的高手们在他耳边低语的内容。
于是乎,声名远播的他迎来了媒人。
而派这个女人来的,就是祝老爷。
“这个村子一直以染布为生,可从未出过什么大师,因为稍有名气一些的,早早就离开家乡去了合水镇或者别的镇子,最厉害的已经到了京城……总之,金鳞岂是池中物,稍微有抱负一些的人都不会呆在原地。”
祝老爷希望能够将家族生意发扬光大,可是他缺少一个富有新意的人才,得知了阿正的传闻后,立刻就派来了媒人,希望能够邀请他入赘。
阿正一开始并不同意,因为他不觉得自己应该入赘。虽然这个祝老爷看得起他,为何不把女儿嫁过来,两家达成商业关系呢?所以他果断拒绝了。
但是祝老爷并不肯放弃。接二连三的来。
这让阿正感到厌烦。
最开始祝老爷还说实话,说是自己觉得她是自己心目中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可到了后来,他可能觉得这个理由太单调,于是便换成了家中小女对他极为恋慕,已经憔悴不堪,想博取他的同情。
“我当时就想,那我便去吓一吓这个女子,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吧。”于是,阿正便在一个月夜来到了这个小村子,潜进了珠绣的梦境之中。
“你的师傅是谁?为什么你会法术?”九九忍不住打断他。“你作为巫师,不应该停留在这种地方,这里没有冤魂,不是你的使命所在。”
巫师的使命就是为了凡人驱赶困扰他们的鬼怪。
因为他们不像道士能够进行封印或者消灭。只能凭借自己微弱的灵力将妖邪赶走。而且巫师只能看见凡人的灵魂和下等的精灵,看不见神,也看不见妖怪的本体,最多就是能够感受到。所以在除魔方面,有着极大的难度。相当于就是蒙着眼睛捉鱼。要不是有极好的技艺,被师父磨练过的本事的话。根本无法成为一个派得上用场的巫师。
这个修炼过程较为复杂,本来在《巫师的自我修养》这本书里有详尽的解说,可要命的是之前他和青山已经不小心给它烧了……九九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我8岁的时候,遇见了一个老头,他给了我一本书,他说我是称为巫师的人,让我跟着书上练。”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引路人。“不过,我觉得好像没什么用。”
因为他没必要把这些帮助自己的凡人鬼魂赶走,当地也没有妖怪的气息需要他铲除。所以那本册子也就压箱底了。
“也就是说其实你不是一个正统的巫师,你根本就没有驱魔的能力。”
“算是吧。”阿正轻轻点头,“但是我觉得那本书里的其他东西很有用,比如说进入别人的梦境,说是一些巫师利用这个方法唤醒不愿意醒来的人,我就利用了他,想在梦里给朱秀制造一些麻烦,让她放弃嫁给我的念头。”
却没想到,他却喜欢上她。
之前一直都没见过面,本以为这祝老爷看起来相貌平平,他的女儿也是个庸脂俗粉,却没想到是个俏丽佳人,又是单纯可爱的深闺之女,从小长在粗鲁的女人堆里的而整一下子就陷入了情网。
“所以你答应了吧?”99心里想这男人可真是好打发,只要女子长的可爱,性情温和一些,思想又单纯的话,他们就立刻变了态度。
呵,男人。
“我的确是答应了,而且我也立刻就来到了这个小村子。”
就因为他要入赘的事情,家里极力反对,甚至与他闹翻,但是阿正不在意,他觉得自己的家人和他一直都有隔阂,毕竟家中孩子众多,他不过是十几个孩子中的其中一个。而且,在自己展现出染布的才艺之前,一直也不受待见,所以离开了就离开,他并无留恋之情。
来到了村子后,他才知道,这姑娘要想嫁给他的话,必须要在那之前准备好布匹,但是村子里的设备和技术落后,要是想把这嫁妆准备好的话,至少都得花三年时间。
为了能够早点娶到心爱的姑娘,他立刻朝这群灵魂求救,大家也愿意为他出谋划策,于是他就给祝老爷不断献策,不管是华丽的花样也好,还是能够缩短制作时间的工艺,通通倾囊相授。
很快,祝家的布匹成为了方圆500里质量最为上乘的招牌商品,祝老爷也忙活着到处谈生意,经常不着家,好似是忘掉了婚约的事情。
阿正感到着急,多次跟老爷说这件事,可老爷子说现在家里的生意正在徐徐上升,资金周转也有些紧巴巴,朱秀是他的独女,他不希望,把这婚礼办得惨惨淡淡,还是再过一段时间比较好。
“我就信了他的话,在这里一呆就是五年。”在这5年之中,他没少为这个家里付出心力,而也因为朝夕相处,自己与朱秀之间的感情也越发深厚,两人也是定下了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誓言。
“既然你们两个人都已经两情相悦了,为何她现在要嫁给其他人?”九九听着故事可起劲儿,不由自主的从乾坤袋里面掏出了瓜子,一边磕一边听。“这祝老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因为她患上了失忆的毛病。而这个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棵巨型的柳树。”
朱秀这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村子,当她和阿正交往越多,听说了合水镇上的事情,就越发想要离开村子。
阿正当然是觉得没关系,余生就这么与珠秀浪迹天涯也不错。
可祝老爷知道这个想法之后,却慌了神。好几次跟朱秀讲让他不要去外面的事情,因为外面很危险。又说如果朱秀想要知道外头的新鲜事,那他从现在开始就把家中的,屋子收拾一些出来作为客房,若是今后有路过的旅行者,就让他们前来借宿,到时候朱秀就可以通过他们知晓外头的精彩。
“怪不得他对旅行者这么热情!”
得晓真相的九九觉得祝老爷可真是一个满嘴谎言的家伙。跟他们解释的说是为了帮助别人,可现在看来就是自私自利!
“珠秀当然不听从他的话,还多次来找我,催促我,让我带她走……”阿正当时也是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与家人关系相处不好,导致无家可归,到时候还觉得没什么,可年纪稍微大了一些,就发现这是一种凄凉,不希望珠秀和自己一样,于是就劝她说,等他爹这一次归来,两人再好好的劝说。
却没想到,这一念之差,就让他陷入接下来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