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月缺雪残。
张燕山骑着天马在山群搜索,在山林之中找到了一些坚果。张燕山记挂着要为木若兰找到外敷的草药,于是便乘着天马四处找寻。天马凭着独有的嗅觉,来到一个断崖之前,这个断崖虽然陡峭,但还比当日维垣舍外的峡谷稍为短了一些。张燕山往断崖一探,看见崖边果然有所需的草药,张燕山大喜,便纵身断崖,在峭壁上取得了药材,便骑着天马回程。
张燕山取得药材,神怿气愉,抬头仰望缺月,更感缺月分外明媚,不禁思绪纷飞,却茫无头绪,但仍然是感到一番无法言表的欢喜,最后张燕山索性不再去想,便随着天马归回山洞。
张燕山回到洞中,但见小洞之外,写着几行小字:
“张大哥,我无恙,我想在洞内独处一会。感谢张大哥的照顾。若兰字”
张燕山见不到木若兰,心里一阵失落,却想到木若兰连日劳累,也该给他一些空间休息,便放下坚果和草药在小洞之前,然后径自躺在山洞的另一边运功调息。用功几周天之后,伤势渐渐复原,不自觉间便沉沉睡去。
※※※
“初一…我痛…弟弟也痛…娘亲也痛…”
月缺,分外明媚的月缺。
“十年之前…爹爹和娘亲带我和弟弟…到了一个山峰之上…观看日出…为我庆生……”
初一、月缺、庆生。
※※※
诸般念头在张燕山脑海有如电转,张燕山想了一晚也想不透的事情,却在梦中想通了,不禁一阵心寒,便从梦中惊醒过来!
今天是月缺。
今天是初一。
今天是木若兰十六岁的生日!
十年之前的今日,当木若兰六岁生日的时候,木若兰一家观看日出。就在这一日,木若兰误触了白烟令牌,母亲和弟弟因此离世。
“…我知道的,他无法原谅我…其实就算爹不说,我也知道的,因为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爹爹和娘亲说过…不要碰地上的东西…我不听他们的话,结果害死了娘亲和弟弟…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你们…”
“他向着娘亲及弟弟的灵位鞠躬,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能瞥见,爹爹双目通红,满面杀气,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回事,但我知道他杀了很多人!很多人!”
张燕山心里顿感阵阵寒意,暗里痛骂自己疏忽,竟让木若兰独自一人留在小洞之中。他连忙走向小洞,一心只想要找到木若兰。然而当他来到小洞之前,张燕山呆住了。
洞前空空如也,木若兰留下了另一段文字。
“张大哥,我想独自去看日出,你好好照顾自己。若兰字。”
张燕山看见这段文字,不禁打了一个寒嗦,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然后立刻跑出了山洞。
黎明前一刻,天昏,地暗!
蠢材!我为什么要让木兄弟留在洞中!
蠢材!我为什么不跟木兄弟多谈一会!
蠢材!木兄弟父亲的意思,不是憎恨木兄弟,而是要抓到真凶报仇雪恨,但为什么我不马上告诉木兄弟!
蠢材!就是因为我做着这些蠢事,我…我竟然没有好好看管木兄弟,让他走上这条不归路!
若果日出之前找不到木兄弟,那会怎么样?
张燕山不敢设想下去,举目四顾,心里茫然,此刻木若兰会在哪里?
山峰!
对!山洞之上就是峭壁,峭壁之上就是山峰,木兄弟一定是在山峰上看日出!
张燕山想到这里,立即用尽了平生轻功,穿过了峭壁之上一重又一重的晨雾,不消一刻,便攀过峭壁,登伤山峰,。
“难道,一切已经太迟了?”张燕山心中越发惊惶,此刻他才知道…
原来他对木若兰的关心竟然如此深切!
张燕山脑海一片空白,心里惊惶,就在这时,一道光线迎面照来!
第一线曙光,穿透重重晨雾,照到张燕山身上。
日出了!
天边泛起一道殷红的彩霞,无垠的天空就像是一江春水,瞬间染红了小半片天空。
木若兰呢?
张燕山身边晨雾朦胧,耳边轻风不断,只觉身体一片冰凉,内心满是惊恐。
日出了!
木若兰呢?
张燕山不敢想象,高呼道:“木若兰,张大哥在这里,你应承过我,我们要互相照应的,你不能这样就走了!”
张燕山朗声呼叫,震得身边晨雾散开丈外,依稀之间,便看见一个身影坐在山峰边缘,看着日出晨曦。
张燕山欣喜若狂,只道眼前人就是木若兰,然而当她瞥见了这个人的身形之后,张燕山失落了。
眼前的人影的身高,虽然跟木若兰的相若,但他却不会是木兄弟…
因为这人的身形太过…太过好看了…
晨雾之中,一个曼妙婀娜的身姿,坐在绝岭之前,迎着微风,娉婷雅坐,仪静体闲,清风送来,泛起幽谷兰香,兰熏桂馥。张燕山虽然焦急挂虑,心里也不禁为之一宽…
然后张燕山的心痛了。
因为当这个人转过身来的时候,显出了一种…一种只有少女才有的线条美。
眼前的人虽然窈窕有致,但却不是木若兰。
木若兰终究已经离自己而去,甚至可能不在世间了。
张燕山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人影,他知道这不是木若兰,但他很想这人是木若兰,他很想,很想。
就在这时,一把熟悉的声音,带着满是欢喜的语气,传到张燕山的耳里。
“张大哥,我还以为你要多休息一会!想不到你也赶得及来看日出了。”
木若兰的声音!
张燕山欢喜得四处张望,却发现眼前的除了这个人影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
“张大哥,你在看什么?我在这里啊。”
一阵晨风吹来,晨雾稍褪,一道曙光落在眼前的人影之上,但见眼前人杏面桃腮,美目盼兮,唇红齿白,肤若凝脂,纤纤玉手拿着一条丝巾,却与木若兰的丝巾一式一样,眼前人云鬓飘飘,定眼一看,不就是木若兰?
张燕山呆呆地看着眼前人,满是不信地喃喃道:“木…你是…”
木若兰看见张燕山呆呆的表情,忍俊不禁,甜丝丝地一笑道:“张大哥,我就是木若兰,但不是你的木兄弟。我…我真没有想到,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事,还竟然看不出来。”
晨风吹到木若兰身边,但见她衣襟飘逸,笑靥生春,眉目如画,容颜清丽,明艳不可方物。张燕山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天仙下凡一样的少女,真的是木若兰?张燕山看着木若兰,不知不觉地看得痴了。
木若兰见张燕山傻痴痴的看着自己,心里就更加欢喜,柔声道:“张大哥,这是我十年来第一次看日出…之前我怎也不敢看…”
木若兰回头望向晨光,幽幽道:“可是今天却不同了…因为张大哥…今天便不同了!”
木若兰嫣然一笑,柔声道:“今天…张大哥在我身边。这十年来,我也不敢再看日出,可是今天却不同了…今天的日出…我看得很欢喜…”
木若兰粉面泛起阵阵红霞,不敢再直视张燕山,轻声道:“张大哥,你…你可不可以到我身边,与我一起看日出?”
张燕山这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步到木若兰身边,张燕山警觉过来,然后又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木若兰的身旁,与她并肩坐在山崖边缘。
木若兰依靠着张燕山的肩膀,柔声道:“张大哥,昨日你说过,我是你第一个介绍给你爹娘认识的朋友。现在,张大哥就是我第一个相约去看日出的人了。”
这两日来,天上都下着雨雪,山峰本是寒风凛冽,但张燕山听着木若兰的说话,却感到阵阵的暖意涌上心头,张燕山痴痴的回应木若兰道:“木…我…多谢…”
木若兰眼波一转,想到张燕山一时之间,还想不到怎么叫自己,便臻首靠在张燕山的肩膀,轻声道:“我穿男装时,别人都叫我做木兄弟;我穿女装时,旁人都叫我做木姑娘;我回到家中,长辈就叫我若兰…以后你怎样也不能再叫我木兄弟,你在人前便可以叫我木姑娘,但如果我们一起的时候…你便叫我…叫我…”
张燕山问道:“那么...你想我怎么叫你?”
木若兰面泛红霞,巧笑倩兮,对张燕山说道:“那么,你在别人面前就叫我木姑娘,但好像现在我们…我们独处的时候…你就叫我…兰儿。以后我…我就只让你一个叫我兰儿,其他人我都不准他们这样叫我。”
晨风吹到木若兰身上,少女身上独有的阵阵幽香吹到张燕山身边,张燕山再听到“兰儿”这个称呼,恍若兰香,柔声道:“兰儿…兰儿…”
木若兰转个头来,再次看着日出。张燕山沿着木若兰的目光看去,不觉时间流逝,然后曙光成为日光,日光继而普照着整个山峰,木若兰看着张燕山,涨红了面,柔声道:“张大哥,我们是时候下山了。”
张燕山立即惊醒,便站了起来,对木若兰道:“对了,我们现在也是时候下山了。”
木若兰看见张燕山这便站了起来,眼波一转,只是望着地面,也不再直视张燕山,微笑道:“张燕山??你真是一个大傻瓜…大傻瓜!”
张燕山既惊且呆,问道:“我…我为什么是大傻瓜?”
木若兰也不说话,便把双腿放回山崖之上,缓缓站了起来,突然之间,右腿一阵酸软,几乎要踉跄倒下。
张燕山心中一颤,连忙伸手挽着木若兰的手,只觉她的手软如柔荑,嫩如青葱,一时之间,心驰神荡。
木若兰面上再次泛起红霞,只听张燕山一面腼腆道:“我…我只是想扶一扶你…我…我不是…”
张燕山不知是否应该缩手,便听见木若兰娇嗔的道:“傻瓜,你现在缩回了手,谁扶着我?”
张燕山终于知道木若兰叫自己做傻瓜的缘由,便笑嘻嘻地说道:“我是傻瓜,但傻瓜说过要保护你,所以这傻瓜便执着你的手。”
木若兰与张燕山十指紧扣,手挽着手,晨光洒下,两人信步盈盈,但见两人的影子交叠一起,成双成对,如胶似漆,张燕山看得面上一红,木若兰轻轻一笑,伏在张燕山胸膛,满怀芳香。
木若兰心念轻转,便问张燕山道:“张大哥,我们在这个山峰一起看过日出,不如我们为这山峰改个名字,好吗?”
张燕山心里甜丝丝的答道:“好…但…我却没有什么主意…”
木若兰看见张燕山傻痴痴的模样,想了一想,说道:“不如就叫…雾兰山,好吗?”
张燕山点了点头道:“雾兰山…这就是说,晨雾之中的你和我,对吗?
木若兰嫣然一笑道:“不止于此,这个名字是说,一个雾里看花,却不识蕙质兰心的傻瓜,这个傻瓜叫张燕山。”
张燕山听了这个名字,便与木若兰甜丝丝的相顾而笑,手挽着手,一起漫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