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若兰与张燕山共处洞内,洞中寒气逼人,张燕山为救木若兰,中毒昏倒,浑身冰冷,木若兰也为了救回张燕山,便与他同袍取暖,不自觉间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木若兰在朦胧之间,但觉阵阵暖意传来,登时惊醒过来,暗道:“该死,我…我怎会…怎会睡着了…在他的身边…”
木若兰面红耳赤,焦急得想要立即离开战袍,转头一看,但见张燕山面庞已经稍为恢复血色,身体亦不再冰冷,总算度过了最危险的时间。此刻见他还在沉睡之中,火摺子掩映之下,粗眉大眼之间更显豪迈之情,分明的轮廓之中隐透刚直之气。
木若兰看着张燕山,蓦地惊醒,暗骂自己道:“木若兰,你还不起来,难道要让张燕山知道…妳…伴在他身边一晚吗?”
木若兰满面绯红,想站起身子,却听见张燕山喃喃道:“叶大哥…我应承你…我会替你娘亲…到大宋…祈福求药…”
木若兰见张燕山说起了梦话,知他可能快要醒来,正想离开长袍,却见自己的手被张燕山牵着,木若兰想要甩开他的手,却听到张燕山道:“姨姨…我会放手…你也会放手…姑姑…我会平安归来…好好侍奉你们…”
木若兰见张燕山连续发出两句梦话,都说要信守承诺,心里暗道:“张大哥…在梦中也说要信守着他的叶大哥、姨姨和姑姑的承诺,真是难得…”木若兰想到这里,不禁细意的回看着张燕山,只觉他虽然难言俊美,面上却带着坚毅不屈之情,木若兰静静的看着他,竟然不自觉间被他吸引着了。
木若兰看着看着,不禁暗骂自己道:“木若兰…这个张燕山有什么好看?你盯着一个男人这么久,你知不知羞?”
木若兰杏目一转,心里暗道:“木若兰,妳看着他又如何,张燕山一句也没有提过你,他心里根本没有妳…”木若兰醋意大发,正想要甩开张燕山的手,却听张燕山喃喃道:“木兄弟…你不能受伤…我要保护你…”
木若兰听奥张燕山在梦中也挂念着自己,满心欢喜,面上满是甜丝丝的笑意,转眼之间,却又露出醋意,问道:“你一时说起你的叶大哥,一时又说起你的姨姨和姑姑,我问你,你现在最着紧的是谁?”
木若兰这一条问题真是太狠了!
张燕山半梦半醒,喃喃道:“木若兰…”
木若兰大喜,失声道:“我?为什么是我?”
张燕山喃喃道:“木兄弟…受了伤…我应承过…我们会在途上互相照应…我就会尽力…保护你…木兄弟身子单薄…像个小姑娘…容易被人欺负…”
木若兰听到张燕山说到最着紧的是自己,心里甜蜜;转眼又想到张燕山是因为自己受了伤才着紧自己,心里失落;听到自己身体单薄,便想到张燕山曾经为自己宽衣解带,满面腼腆…张燕山一番说话,便把木若兰弄得时喜时羞,患得患失…
木若兰沉吟片刻,警觉自己竟然被张燕山弄得心情起伏,一时意气,便甩开张燕山的手,轻敲着他的胸膛,幽幽道:“你算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要本小姐如此心情忐忑?”
张燕山心坎被木若兰轻轻一敲,登时“喀”的一声吐出一口气来,木若兰立即伸手抚着他的胸膛,问道:“张大哥,你…你没有事吗?”
张燕山被木若兰一敲之后,突然经脉闭塞,气息不通,面色纸白,木若兰大惊道:“张大哥,我不知道会这样的…你不可以出事,你说过,我也叫了你一声大哥,你我就在路上互相照应!”
木若兰越说越乱,不住轻抚着张燕山的胸膛,但张燕山却全无气息。木若兰心焦如焚,幕幕往事涌上心头,只怕张燕山就如她的亲人一样,因为自己的一个错失,便死在自己的身边。木若兰想到这里,泪水不禁夺眶而出,有如漫天雨下,点点带着悲痛孤寂,滴滴落在张燕山面上,张燕山恍如感到其中心意,泪滴之处,宛如被针刺之痛,面上一阵颤抖。
木若兰见张燕山面上一颤,心里一喜,便瞥见张燕山怀中的玉笛,木若兰灵光一闪,对张燕山道:“张大哥,我有很多心事想跟你谈…你记得…你我初遇之时,你奏给我的乐曲吗?我学会了几句,你说我我奏得好不好?”
木若兰拾起龙吟,然后深吸一口气,一道乐章登时环绕洞内。
天籁,神曲!
神曲第一个音调奏起,没有震动心弦,没有激动人心,却奏出了木若兰的回忆…
悲痛、内疚、失落。
一种至亲分离的悲痛,一种无法弥补的内疚,一种旁人不知的失落…一切潜藏在木若兰心中的感觉,随着神曲而发!
木若兰虽然没有学过天籁,但她音乐天赋过人,对天籁一听难忘,如今已经别无他法,只好背城借一,以神曲唤醒张燕山!
木若兰长得杏目桃腮,肤若凝脂,天生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名门之后的模样,岂料藏在她心底深处的,尽都是悲恸、内疚、失落!
木若兰,到底经历过什么事情?
神曲天籁曲随心动,直指人心,木若兰悲恸内疚,情感注满音阶之中,触动心灵。然而木若兰虽然精通音律,但毕竟只是听过天籁一遍,不消一刻,神曲将尽。木若兰回头望去张燕山,却见他仍然没有气息,不禁失声痛哭道:“张大哥,你快醒来,我已经…我已经害死了娘亲,我害死了弟弟,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害死娘亲?害死弟弟?
木若兰话语甫落,便凭曲寄意,奏出神曲最后的几个音节,音律高低之间夹着滴滴泪水,点点落在张燕山身上,张燕山忽然感到心头如被千针所刺,浑身一震,喃喃道:“姨姨…姨姨…不要…木若兰…不要…”
木若兰这一曲奏出心中的悲痛内疚,张燕山虽未苏醒,也听得一二,便在梦中看见姨姨为了自己受伤,愧疚之余,便想起了要保护木若兰…
木若兰想起张燕山与姨姨相依为命,此刻他却将自己与姨姨相提并论,木若兰心里大喜,心里的痛楚顿时消减,霎时之间,只觉得张燕山是世上唯一了解她内心痛苦的人,便搁下龙吟,喃喃道:“张大哥,是我,你保护得我很好,很好…”
木若兰伏在张燕山身旁,幽兰香溢,张燕山面容登时放松,木若兰便在他耳边细语道:“张大哥,你不止要保护若兰,还要帮你朋友叶绿的娘亲祈福求药…”
张燕山听到还要为叶绿办事,真气自然而生,面上登时生出温感,木若兰感到张燕山的体温,便接着道:“张大哥,还有姑姑,姑姑瞎了眼睛,需要你的照顾…”
张燕山听得全身顿了一顿,真气提振,面上登时恢复了血色,木若兰接着道:“张大哥,你姨姨…你姨姨为了你受伤,你要好好孝顺她,你不能死,不能死…”
张燕山迷糊之间,想起了对叶绿、姑姑和姨姨的承诺,登时心坚意定,不自觉间凝聚气劲,真气在经脉游走一大周天,气息渐见调和,木若兰见他已然好转,幽幽道:“张大哥,你说过我们在途上互相照应,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就会尽力保护我!张大哥,我叫了你这么多声,你还不醒来,你怎么保护我?”
张燕山内心激动,真气运行五大周天,内力充盈,朗声道:“叶大哥,姑姑,姨姨,若兰…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张燕山身上泛起道道玄黄与翡翠气劲,两道真气渐渐融合为一,再汇聚体内,全身真力激荡,就连身旁的木若兰也被这股气劲震开尺外,然后张燕山吐出一道血箭,木若兰眼前一花,心里大惊,蓦地张开眼睛,便见张燕山双目微微张开,口角渗出淤血,大口大口的喘气…
木若兰见张燕山转醒,喜极而泣,朗声道:“张大哥,你醒来了,你醒来了!”
张燕山见了木若兰的神情,勉强报以一笑道:“木兄弟,你的伤怎么了?”
木若兰听到张燕山苏醒后的第一句,便是问起自己的安危,心里一甜,止住了眼眶中的盈盈泪水,然后褪下了长袍,对张燕山道:“张大哥,我很好,你伤势不轻,你好好调息,我为你披上长袍…”
张燕山道:“我凝神聚气,运功疗伤,便不碍事了。这里很冷,你伤毒初愈,还是披着长袍取暖吧…”
木若兰点了点头,便将火摺子放在她和张燕山面前,为他取暖,张燕山也不大闲话,默默运功调息,也不知过了多久,真气回复畅顺,总算恢复了几成功力…
张燕山功力稍复,便对木若兰道:“木兄弟,谢谢你…”
木若兰道:“张大哥,我们说过在途上互相照应,我这是应该的!”
张燕山听了,不禁沉吟片刻,悠悠道:“刚才我昏迷之时,你是不是跟我说过很多话…还提到我…我的…事情…”
木若兰想到自己在张燕山中毒之际,窃听他的往事,实在有违侠义之道,可是他更不想隐瞒张燕山,幽幽道:“张大哥,有一件事我…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
张燕山大奇道:“木兄弟,你…怎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木若兰低头道:“张大哥…刚才你为我啜毒的时候...你沾上了赵忠让暗器上的毒液,所以…你就在迷糊之间…我问了一些关于你的事,你就…你就回答了我…”
张燕山道:“我…我说出了自己的事来?那么我…我说了什么?”
木若兰道:“张大哥,你还说了你今次来中原的原因,就是替你的一位名叫叶绿的好朋友,为他母亲祈福求药;也说过你姑姑多年前遇到了坏人,当时你姑姑打走了那帮坏人之后…跟着你姑姑就…再看不见东西,然后你姑姑就教你武功…还有…还有…”
张燕山不禁追问道:“还有什么?”
木若兰道:“有关…你爹娘…和你姨姨的事情…”
张燕山不自觉地长叹道:“我爹娘…我姨姨说,我出生之后,我就没有机会再见过我爹娘一眼,还有我姨姨…”
张燕山想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爹娘一面,又想到姨姨为了救自己而毁了容貌,思念及此,不禁怅然长叹。
木若兰看见张燕山的神情,知道他又再自责,心里登时泛起一阵共鸣,一瞬间只觉同病相怜,便断言对张燕山道:“你姨姨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不要再责怪自己…你不要再责怪自己…”
木若兰说着说着,不禁凄然下泪,比张燕山还要伤心,就连张燕山也为之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