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文将储物袋举起到面前,端详道:“大师兄,储物袋如何玄妙我大概可以理解,但这与我锻养体内的少阴真气,又有什么关系呢?”
葛闻暇不紧不慢道:“巧凌真人以灵台彻物大法造出乾坤仙囊之后,一位不知姓名的幽门散修为了证明幽气在格物一道上不落后于灵气,精研一生,开创一门无上功法,名叫‘秽土万象功’,并凭此功法锻造出一件秘宝。
“比起巧凌真人的乾坤仙囊,这件法宝在储物纳器的方面更添几分玄妙,但却因其锻造的条件极尽苛刻,因此不像储物袋一般。恐怕……再也造不出第二个了。
“宝物的名字就叫万象山。而万象山原是上古时期的妖部圣地之一。那位幽门的前辈为了祭炼法器,屠尽了山上的妖灵,而后将整一座山脉占为己有。”
右文惊道:“竟为了一件宝物下如此狠手么?”
葛闻暇平静道:“此人后来终究逃不过天谴,却在临死前将万象山投掷于凡间,引发了幽门各派势力的争夺。这当中更有无从计量的血海冤孽,直到你三师兄出手,平定了这场灾劫……”
右文:“所以万象山在我三师兄那里么?”——不知道我能否向三师兄要过来?他还欠我一个入道礼呢……
葛闻暇不紧不慢道:“你在万象山里住了这么久,还没反应过来么?”
见右文一脸的疑虑,葛闻暇随即解释道:“大忘川的草园里,你所住的屋子便是万象山的外化之象。”
右文闻言一愣,片刻后醒悟道:“我记得刚住进去时,靠南的墙壁嵌着一座宝龛,我把手捂在上面,便有一缕太乙明神玉的气息被牵引出来,而后整间屋子突然换了样子……是了!霸先生曾说过,二师兄和三师兄分别在里面闭过关……原来……整座屋子都是法宝……”
葛闻暇颔首道:“若说乾坤仙囊只是灵台彻悟大法衍生出的一件旁门法宝,万象山则蕴含了秽土万象功的全貌。以你当下的功力,眼前所见不过是冰山一角。哪怕是你的两位师兄,直到今日也未能完全参透其中的全部奥妙。但可以明确的是,当年那位前辈锻造万象山之时,对幽气的把控已然臻至前无古人的境界。”稍一停顿,转而问道:“小师妹,阿霸那边可还嘱咐过你什么关于万象山的事么?”
右文眼中的大师兄,时时刻刻无外乎一派气骨高遒、灵机深窅的姿态,外加葛闻暇形貌上俨然是位高妙仙逸的冠玉少年,如今却听他口口声声管霸先生叫“阿霸”,不禁略感奇妙:也不知道大师兄的年岁到底是多少?
畅想一番后,右文回神应道:“对了,霸先生说过,屋子里的东西不能带出去!”
葛闻暇意味深长道:“严谨说来,屋子里的东西并非不能带出去,而是带不出去。万象山的确有储存器物的用处,但若使用者对幽气的调控无法达到变化玄微的境界,无论怎样也无法拿取其中任何一件事物。”
右文问道:“什么是变化玄微的境界?”
葛闻暇:“法者,变化之玄微——这句话经常出现在指导法诀修行的灵门道典中。多说无用,总之你回去后,试着将书架上的典籍带出屋外,若能功成,大体上便可算作突破了‘法诀’这一境界。”
说到此处,右文忽然想起自己平日里从未将屋内的典籍拿到草园中去,最多不过和甄姑娘坐在屋外的台阶上诵读过几本,还都不是自己、而是由甄姑娘攥着书簿。
“从屋里拿着书到外面——这就是养炼少阴真气的方法了么?”右文兀自顾虑道。
葛闻暇:“千真万确,童叟无欺。你自去试验一番便知道了。”
右文点头道:“师兄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葛闻暇:“嗯,此乃法之修行,虽然不急于一刻,但也不能怠慢于一时。另外,坤溟幽气的修练仍需是你重中之重的任务。”言毕,并未有什么动作,一段经文却凭白浮现在右文脑海中:
“《先天经》坤宁化气章——化机无迹,枢纽乎中;气本攸分,互用其际……”
太乙明神玉已被右文融合贯通至周身上下,而葛闻暇正是依托了玉石之神效才能在小世界内传授功法。
换句话说,葛闻暇这道残影夹带的一切见知,在玉石认王右文为主人时便被她吸收完全了。只是碍于境界未满,不得不身临其境地听大师兄讲述一番,而后才能在自己的意识里有所领会。
之前那些辞藻艰深的功法、口诀,右文只听一遍即能毫无障碍地通晓于心,便是多亏了太乙明神玉的效力。
右文得了大师兄传授,追问道:“原来一开始修习的功法与口诀,都是出自这本《先天经》么?”
葛闻暇:“功法的确是《先天经》的功法,但口诀则是我为你量身选取的修行印证,摘自各方道门典籍。”
右文:“那接下来的口诀是什么呢?”
葛闻暇正色道:“这最后一道口诀,仅有四个字——”
右文秉住心神,静听大师兄说道:
“视死如归。”
王右文心神为之一颤,喃喃道:“视死如归?”
葛闻暇颔首道:“此道关卡过后,你体内将长存一口坤溟幽气,随之而来会有许多神奇妙用。一般幽门子弟进阶至此,便算真正迈上幽气修行的道途了,但我们得等到你练出乾清灵气后才能再进一步……”
右文探问道:“师兄,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开始修练第一口乾清灵气呢?”
葛闻暇:“正如之前所讲的那般,你将万象山的藏书一一诵读过去,自然能找到乾清灵气的修行法门,而后跟着练就行了。”
“唔……那好吧。”
“小师妹,下次再见时,或将是你凝练出坤溟幽气的时候了。好好用功吧。”
言毕,葛闻暇的身影渐渐淡去,右文也从太乙明神玉中回转至三羊石窟。
睁开眼帘,右文先将一连七日来的修行体悟结合大师兄的指导重新巩固了一遍,然而无论她怎样用功,心底里始终沉淀着一股怅意。
静思片刻,右文忽然反应道:“不好!我一连坐定了七日还多,当下应该是正月下旬了!泉州六爷家的王齐贞……若一切按部就班,她应该在五日前与封家正式定了亲!”
想到此处,王右文立马往石窟外走去。
时值深夜,右文本以为书院里空无一人,却见书伯手持一把遥扇站在三羊石窟的法场边缘,身影在弦月俯瞰之下被拉成一道直线——
“书伯,你怎么在这里等我!有什么要紧事么?”
“右文姑娘……倒没什么,只是前些日子你托我关注泉州王家的那对龙凤胎……”
右文迎上前去,仔细道:“我出来晚了,咱们先回大忘川再说。”
书伯道:“那这便启程吧,两头驴子被我寄管在书院专供的饲场,那里一直有人值班。”
右文:“先不管驴子了,咱们能怎么快些回去?”
闻言,书伯沉声道:“书院里有羚门的禁制,我们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