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浮现出一如之前的石门,右文不再多想,模仿着伙伴们的动作,正要将牌符送往木盒子里时,没料想这木雕的符箓竟没有一丝光亮,翻转敲打了几次也没什么变化。
不仅如此,石室门旁全无什么突起的手把、更没有镂空的木盒……
“怎么回事?”四下无人,右文的声音回荡在石窟内,虽然周近的芬芳与萤火依旧充盈,仍不免过于孤寂了些。
右文没来由地伸手按住石门,轻轻一摁,竟然推开了一条缝隙。
既然来了,可不能没得着好!如此想着,右文轻咽了一口吐沫,嘴里哼着东华国的一曲儿歌,壮着胆子往石室里面走去。
石门在右文踏入后缓缓闭合,中央处一阵蓝光闪烁,显现出——“十三”。
……
周近被埋在一片漆黑之下,伸手不见五指。
右文:“怎么连个灯都没有。”
话头刚落,头顶忽地亮起一盏青铜莲花灯,由暗及明照见了洞府内的景况。不提外间的石窟如何斑驳,这间洞府却好似打磨过一般,四周石壁也被保养得十分规整。整个石室除了一个蒲团,不再有其他事物。
右文将蒲团沿边卷成一长条倚靠在胳膊下,侧着身子躺在地面上。然而不一会便觉得不太妥当,于是重新将蒲团展开,盘起双腿坐了下去。
右文刚坐端正,便隐隐听见一声钟磬回绕在心头,诸般杂念顿时被清扫一空,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稳当——仿佛天地万物尽归于无,但在这翛然而空灵的“无“中,又明明白白有个“我”。
按理说,迅速入定以达正念的状态乃是小有所成的修士才能掌握的技巧。这不仅因为坐定对“凝神守静”的功夫要求甚深,更因为打坐乃至入定本身都是对体能要求十分严苛的项目。俗世里传闻的“一闪念便过了春夏秋冬”的说法,于初入道门者而言都是误人子弟;不谈这人是否真能做到“四时不饥”、以至于整一年不喝水不吃饭,倘若一不小心蹩住了气血,尚好的结局也是半身不遂。
而三羊宝阵的妙用便在于此处。即便毫无修行基底、骨骼发育仍未完全的年轻人,进来宝阵当中也能毫不费力地入定。只因这阵法的效力便在于勾连天地四围的灵气,将所谓的“虚静之妙”包容在十二间洞府之内,以至于无物不禀、无物不受、无物不有。
换句话说,并非右文身处三羊石窟当中即能一下子进入正念;而是三羊石窟早已栓定住“正念”。待右文来后,“正念”进入了右文。
若连最隐晦的杂念也被涤除干净,自然而然,基奠在更深处的思绪便能被探查、捕捉到。对于四所书院的天字班学员来说,“存想”便是在这些思绪当中,进一步专注于青帝,在灵台中尽力还原青帝的一切真实,从而牵连至青帝的道统,体悟青帝的修行,学习与青帝有关、与自己有缘的法术。
但右文与这些三十六州的土著青年截然不同,她对羚门、青帝、羊大圣毫无信仰,至多只是尊敬。如今她正在定中,一切杂念皆尽远离,心底里竟缓缓升起大师兄诵念过的《净心神咒》: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
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
三魂永久,魄无丧倾。”
一颗绿珠逐渐凝结成型,缓缓落在右文眉间的正前方。一阵光晕闪过,如来佛果的香味沁入心神,耳边回荡起一声呼唤:
“小师妹,你来了。”
睁开眼,大师兄仍是之前的模样——长发披肩,眉宇轩昂,金瞳闪烁,气宇不凡。
右文意识到自己正在太乙明神玉的小世界内,于是恭恭谨谨地向大师兄请了安。
葛闻暇虚扶住右文,宽慰道:“虽然昨日才见过,但你一定有许多问题罢。”
不知为何,若在查玄通跟前,右文自忖还能放肆一些;但面对大师兄,她总有种束手束脚的感觉,只好规规矩矩应道:“也不知能不能问……”
葛闻暇:“但问无妨。”
右文撇着头,躲开葛闻暇灼人眼目的金瞳,问道:“大师兄,你是住在这太乙明神玉里面么?”本想从修行相关的事宜问起,可一见到葛闻暇,右文忽有个荒诞不经的念头:若是大师兄住在太乙明神玉当中,而太乙明神玉又被自己化在体内,那……
葛闻暇笑道:“这如何可能……太乙明神玉已认你作主,此处的小世界也是以你为尊,若你不想见我,起个念头,我这尊残影便会消失干净。”
右文忍住心底里的恶趣味,继续问道:“那师兄,你现在在哪儿呢?”
葛闻暇:“你的太乙明神玉,是从我的母玉这里分化出来的,因此存在于你面前的我不过是一道残影。虽然与真身有着斩不断的联系,但真身所知道的我不一定知道,比如我在哪里这一问题,你眼前的我并不能回答……”
右文思忖道:“原来如此……那昨日为我起名字,是大师兄早先便想好的么?”
葛闻暇:“即是,也不是。我此刻所说的话,并非真身确实说过的话。但我所有的见闻、修为,毕竟都来自于真身。若你哪天能与我的真身相见,问出相同的问题,那么基于相同的基础,大致上也会得到相同的回答。”
思索一番,右文又牵挂起修行一事,于是说道:“二师兄收我作师妹,却没教我怎么修行。大师兄也一句话没提,如今总该教我了罢。”
葛闻暇颔首道:“正该如此。”言毕,左手一挥,一团团暗灰色的气雾逐渐在小世界内升起,围绕于二人周身。只听葛闻暇继续说道:
“宇宙原初之时,天地未分,混沌相连,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然而这一派混沌却并非如死水一潭,其中有清气、浊气两类自然本源之仪,动静相间,明暗相生……”
右文插嘴道:“大师兄,什么叫自然本源之仪呀……我读书少,你讲的简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