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穆晓华抚掌笑了:“令公子的见地还真新鲜。我倒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说婚姻相处之道,我们年轻的时候看地那些话本子也好,听过的那些市井传闻也罢,都是宣扬什么真心无价,弄得这些个年轻的郎君女郎个个不安分,父母安排的姻缘不满意,偏偏要对其他的人什么一见倾心,说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真是伤脑筋。如今听了令公子的话,觉得十分在理。谁又能保证,这颗真心是不是能维系一辈子呢?若是两人在一起只凭感情,那么这份感情能经过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考验吗?他要是恋着你,那刀山火海他压敢上,要是他不恋着你了,你在金山银山里,他也未必会来。这可也是真心了,可是柴米油盐、姑舅公婆,哪一样不是在消磨真心,若是这颗真心被消磨没了,你还要抛弃妻子满足你那真心不成?所以说,真心有什么用?还不如安安分分地守着婚约,本本分分地过日子。令公子这观点,将情爱先放一边,以责任作为婚姻的纽带,甚好啊。”
薛辉义陪着笑了起来:“是这个理。”一边说话一边带着有些意外表情多看了儿子几眼。
袁子达有些触动,点点头:“是个通透的孩子。”接着,他转头冲着自己身边的另一个徒儿余风说,“你快将我给墨家女郎准备的贺礼拿来。”
身边那个清秀的灰衣少年从身上解下来了一件包裹。包裹同衣服一样俱是灰色,粗看上去,一时没有发现他还带着包裹。
“我原想送个实用些的防身利器给令嫒,可阿正已经送了,我只好临时买了别的。时间仓促,墨女郎莫要嫌弃。”
墨妭连忙行礼:“袁师傅,您太客气了。”
“抚阳虽然在连州之北与之相连,但是气候却相去甚远。一年到头,有一半是时间是冬季,而连州却是四季分明。所以,我先送你一件白狐腋裘斗篷,以后在抚阳生活的时候,用地上。”
墨妭一边心中感慨,这可真是有些缘分的,刚才我还在想到底买哪件的时候,这白狐斗篷不见了,这回可好,两件斗篷都归我了,不知道这袁师傅还能;一边接礼谢过,忍不住多看了袁子达几眼。
“女儿,你带薛公子到园子里转转。”
“阿正,好好陪陪墨女郎。”
墨轩薛辉义先后发了话,薛正满心欢喜地随着墨妭退出了客堂,墨妭却因为袁子芬有些阴晴不定的态度而心中烦闷。
“鸣儿,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在这里给薛世伯奉茶就好。”
想要出门的墨鸣被叫了回来,却还低头看向已经离开的姐姐。墨、薛两家人会心一笑,继续婚嫁话题。
袁子芬眼看大势已去,纵然再不甘心也将这满心的不愿给咽了下去,换作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轻摇着扇儿,笑而不语。
这么些年,她早已经学会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收拾起来,释放在正式的场合。面对夫君要做,而她却无法改变的事情,她从不会明面上对抗。
其实墨宅的园子并不大,不过是观月院和听风院附近种了些花草而已。
墨妭便领着薛正一路向观月院去了,唐征有些脚步沉重地跟在二人身后,三人各自心中有事,一路无言。
转了几转,在园子的入口处,薛正突然叫住了墨妭:“莫离。”
墨妭回身看向他。
薛正踱步而来,眼中带着歉意,轻声说:“我母亲在客堂上的那些话,你不必在意。可能因为兄长缘故,她心中有些过不去。不过,母亲在大事上还是听从父亲的意见,咱们给她一些时间,她会慢慢地接受这件事的。实在不行,我便出来单过,反正镖局是要在连州开分号的,到时候,我便到连州来,这样,你回娘家便方便不少。”说到最后,他的眼中带上了暖暖的笑意。
唐征在最后跟着,只看地见薛正的背影,但透过这背影,他可以清楚地瞧见墨妭脸上慢慢飞出的红霞和因为害羞而轻轻抿起的嘴唇。
“不知莫离,可否赠我一个贴身之物?”薛正的这句话提醒了墨妭。
按连州风俗,定亲的男女是可以互赠小玩意的。薛正之前送的袖箭如果算成朋友之间的关心的话,那上次送的华盛可就是明显的男女之情了。
在墨妭犹豫的期间,薛正走近了几步,抬手作势地要碰她发上的梅花簪,言语间并无异常:“我看你最近常戴这簪子,想必也是贴身之物了,能赠与我存个念想吗?”
墨妭见他想要拿簪子,躲瘟神似地连连后退,眼神中满是戒备,声音尖利地不像她平日:“不要拿走!”一边还两只手摸上了发簪,牢牢地护住。
薛正伸在半空的手有些尴尬地停滞了一会儿,终究是缓缓落下,他的眼神同声音也跟着落了下来,轻轻说了句:“抱歉,是我一时忘情孟浪了。”
唐征的心原先突地一缩,现在终于舒了一口气,不但舒了一口气,连行走的脚步都带些洋洋自得的神气。
墨妭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一刻又被阿秋给控制住了,她慌忙放下高举的手甩了甩,恼怒地在心中说道:阿秋!你要是再不经过我同意就占用我的身子发号施令,我可就把你给扔了!
阿秋讷讷道:对不起,我刚才实在是被他给吓倒了,要是发簪给他拿走了,我可就灰飞烟灭了,这才吓地出来护住了簪子。以后,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了,你可千万不要把这簪子给他!求求你啦!
墨妭却在想要为刚才的失态找个合适理由给搪塞过去,免得薛正太过尴尬了。她走上前几步,连连摇手:“不不,薛公子你别误会。刚才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只是,只是这发簪被我沾了血,不好送人了。”说着,她自将簪子取了下来,送到薛正面前指给他看,“你看这花瓣上,是染了血的,但是不明显,我就将就着带了,送人却是不好的。不如,我将耳珰摘下来给你罢……”
薛正阻止了她的动作:“赠我礼物不急一时,以后,你想好了合适的再给我就成。只是,这花瓣上的血像是故意沾上的,这是何意?”
“恩?”墨妭心中叹道:你可真是观察细致,这都能看出来?她只得胡乱应承,“这,上回我晕倒后,连神医说用血沾这簪子上能辟邪,以后,兴许就不会晕了。”她呵呵一笑,转而看向唐征吗“唐总镖头,是这样的吧?”
唐征还以为是她不想给薛正簪子而随便找了个借口,便跟着点了点头,心里还甜丝丝的。
薛正按下心中的疑虑,看了一眼唐征,便没有再说话了。
之后两人在园子里随意赏了赏景色。
想到袁师傅的已经失眠的双眼,墨妭不大清楚薛正是怎样学到了这一身的功夫,加上在玲珑坊的巧遇,让墨妭对袁子达多了一份好奇,遂开口问道:“薛公子,你的功夫都是和袁师傅学的吗?”
薛正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我的启蒙师傅其实是我 的父亲大人,可惜我不是块练武的好料子,父亲总觉得我不成器,后来母亲劝说兴许着换个师傅能成效,我才拜了我的舅父为师。师傅是为了护镖才失明的,之前他可是抚阳地界上善使暗器的第一人。就算眼睛不方便了,那功夫依旧了得,却不想收徒弟了,可自从收了我后,可能发现了教徒弟的乐趣,后面便收了一大串了,我倒成了大师兄。”
墨妭听着不住地点着头:“薛公子,你说巧不巧,今日上午早些时候,我还在玲珑坊里正好见到了袁师傅,我瞧见了他去买了那白狐斗篷,还寻思着他要将这东西送谁呢,谁想到……”
“所以说咱们有缘嘛。”薛正说地别有深意,一双眼睛里有藏不住的情义。
墨妭心一慌,赶紧转移话题:“就功夫而言,是薛伯父厉害些,还是袁师傅厉害些?”
薛正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失笑了起来:“说实话,我曾经也想问这个事的,不过,没好意思问出口。我父亲最善使用的是长枪,师傅善用暗器,要是他们两个人比试,可能就是明枪暗箭了。”
墨妭被他逗笑了,人前话不多的薛正难得一回这样轻松地说笑。“薛公子……”
“何必如此见外地唤我,不如叫我阿正吧,家里人都爱这么叫,听着亲切些。”薛正眼含笑意,看地墨妭有些不好意思。
“阿正。”墨妭稍微迟疑了一下后,大方地喊了出来。
“咔嚓。”一声,适时地打断了两人间越来越亲密的对话。
唐征手握着一截树枝,满脸无辜地看向循声望来的薛、墨两人,然后一挥手,将树枝向后随便一扔:“我刚见这树上有虫儿,想赶走来着,一不小心给折下来了。”
“女郎!”远处来了青鸾,一路小跑过来,“女郎可见了吴大娘?”
墨妭迷惘地想了一会儿才说:“不在客堂吗?她不是同我一道回的,应该在母亲身边才对啊。”
“人可不在客堂呢,夫人想着吴大娘做事妥帖,就想让她去客堂伺候,可是现在是哪都找不见,可真是奇怪。唐总镖头,要不你帮我一起找找吧?”青鸾最后走到了唐征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