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缚着双手的俞佳成挣脱了看守他的卫兵,直接跪在烟儿的尸体面前,只得用头去触碰她。
福王的目光正好向着俞佳成的方向,他不急于质问南宫鸿,反而先问了俞佳成:“我儿待你不薄,为何你要这样对她!”
俞佳成突然笑地疯癫,他一边大笑一边摇头着头:“不让你尝尝丧失至亲之痛,谁还有这个能耐能把一品柱国大将军拉下马?烟儿和我可都要一起生活了,可是转眼间,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你来到我家,刻意讨好我的女儿,为的就是送她上鬼门关!可怜我的女儿,竟然相信了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
黄侧妃站了起来,跑到俞佳成身边,对着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打。
俞佳成任凭她打着,只紧紧地承受着,然后待她累了停下,才说:“我为什么会选择福王的女儿,福王,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
所有人面色一变,看向了福王。
“是他的女儿,还是别人的女儿有什么区别吗?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你们都说要找我复仇,可是我的仇向谁去报?!我的阿莲,救了你们连州的人,可她却落了什么下场?被流寇欺辱,就连我的环儿也给打坏了脑袋!被她救的连州人又在哪里?!你们享受阖家团圆的时候,我只能抱着阿莲的尸体痛哭!连州的人就因为她出生草莽,连个祠堂都不愿给她建,这就是因果?”说完,他蓦然以刀触地,以内力化作刀锋,激起了一阵的气浪。
众人顿时退避三舍,自顾不暇。
赵楠乔被父亲一把抱了回来,不住地咳嗽。
薛、唐二人不敢恋战,一起退了回来,挡在墨家父女面前。
气浪过后,众人驱散开眼前的烟尘,看见南宫鸿已经帮南宫环站了起来,父子两个俱是高大,在这并不宽敞的石室内,并排站着,竟然给人一种难以直视的压迫感。
父子两个冷笑着睥睨众人:“谁还想来寻死呢?”
“斗胆问一句,在场的可有墨某人启蒙过的学生?”墨轩将女儿往薛正旁边送,然后走了出来。
一些读过书的亲兵们回应:“我。”
“我。”
“我。”
“你们可记得我曾说过了莲花娘子的故事?”
有人立刻回答:“记得、记得。墨先生曾说,十四年前,连州动乱,发生疫情,上天感念,派了城东荷塘里一朵最美的莲花为女医,医治众人……”
一个随从抢先道:“是为青莲娘子。娘子医治众人后功德圆满,回归天庭。”
有人接着说:“但是连州人感念娘子,便在荷塘处立了一块石碑以作纪念。”
“石碑据传有治疗百病的功效,穷苦人家都会在石碑处拜祭,之后取些石料。”
“十几年来,石碑上字迹已经暗淡不清,但是……”
“但是此地又被连州人叫做莲神塘。”周太守本来奉命在外围看守,可是那么多人进去了半天却没动静,于是便跟进来看看。
作为亲身经历了十四年前动乱的他,这一看,便猜到了几分原因,他接着话头,继续说了下去。
听着听着,南宫鸿的眼神中有一些松动。
“南宫将军,这些年你没有回来看看我们这些老朋友,你怎么知道,没人记得阿莲呢?”墨轩说地很轻。
南宫鸿流下的眼泪也很轻,一滴一滴地,悄悄地流下。
“你为了你的私欲,将这么多无辜的女子糟践至死,南宫将军,你可还有脸面叫将军?”
南宫鸿对黄侧妃的话充耳不闻,一直盯着已经有些残破的石像。
“踏破焉支山阙,驱逐天下流寇,横扫八方,平定四海……”福王喃喃地吟唱着十几年前两人一起唱过的军歌,缓缓地走向了南宫鸿。
南宫鸿似被这一首歌带回了当年,一直在回想着在战马上的激昂岁月。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是二十郎当的小伙子,在未知的危险前踌躇满志,十几年的时光弹指一挥,年轻的人们都渐渐消失在了烽火之中,剩下的虽然看上去风光无限,实则早已千疮百孔。
“呵!”南宫鸿突然怔怔地看向了不知什么时候近在咫尺的福王,然后低头看了看胸口插着的一把短剑,之后,他再起头,眼中尽是释然。
福王松手之前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我也有错,可我也得为我的女儿报仇啊。”
“我知道,不怪你。”南宫鸿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拔出了胸口的短剑,然后招呼儿子,“环儿,过来。”
南宫环听话地抱起石像,靠近了些。
南宫鸿一手轻轻搭着儿子,一边轻轻地说:“咱们去找你娘了,好吗?”
南宫环傻傻地笑了:“好!”
薛正看见,短剑刁钻地刺入了南宫环的肝,这是一种没有痛苦的解决方式,被杀之人反应过来便是死亡之时。
所以,当这对父子的笑容凝固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结束了。
“哈哈哈!你们都以为这就结束了?”俞佳成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他狂热的目光盯着福王,“福王,你可曾想过,因为你的放任和置身事外,会把自己最亲的人逼进绝境?你可曾想过被你的放任逼进绝境的人,会疯狂地反噬!福王!你!……”
黄侧妃一个耳光打了下来:“你住口!你这个害死我女儿的罪魁祸首,我要你不得好死!来人,给我按住这个人,往死里打!”
福王的亲随立刻一拥而上,不给俞佳成半点说话的机会,抡起了膀子下了死手。场面再一次陷入混乱。
袁蔚麒几次想要上前阻止,却被父亲给拦住了,他有些着急:“父亲,我觉得这俞佳成还知道些什么,不能就这么让他给人打死了”
“胡说什么!”老袁将军低声喝道。
“不好,这人身上带着炸药!”殴打俞佳成的亲兵突然喊了一句,一下子散了开来。
只见俞佳成身上冒起了一阵青烟。
墨妭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俞佳成之前不是被绑着了吗,如果他带着炸药,那个时候就应该发现了才对啊!
可是受了惊的人群哪还顾地上这个疑点,纷纷开始向外逃窜。
福王是第一个跑出来的,袁氏父子并薛、唐二人护着墨家父女紧随其后,周太守虽然是个文官,在关键时候一点也不含糊,急急地跟了过来。
倒是赵峰拖着想去抱赵赤云尸体的赵楠乔,落在后面。
赵峰一看势头不对,干脆给了儿子一记手刀,才将他给拖了出来。
亲兵亲随们则是乱做一团,你推我挤,都想快些通过这个被炸开的洞口向外逃去。
俞佳成手脚都被打伤,加上本就被绳子缚着,他倒在原地,看着仓皇出逃的人们,放声大笑:“福王殿下!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啊!哈哈哈!”
此时的黄侧妃一脚跨出了洞口,可是突然想起女儿的尸体还在里面,她转头看向福王,凄楚地哭了:“君王,女儿的尸体就不管了吗?”
福王深吸了一口气:“时间来不及了,你不出来吗?”
黄侧妃摇摇头,最后再远远地看一眼南康郡主,便扭着头跑了出来,跑地远远地放声大哭起来。
“轰隆”一声巨响,山洞口再次被掩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