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
一向很早便熄了灯的大将军房间现在还是亮着灯的。
严孝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晋国的王爷同坐一桌友好相处,严孝慈勉强用平静的语气将当时他和箫景洛的遭遇全部告知了皇甫宸逸,包括他和箫景洛被绑在马车上的那一段遭遇。
皇甫宸逸听完后没有给出任何的反应,只是面色略沉了一下。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梁国的人。”
皇甫宸逸稍沉默了一下,就直接点出来,“有人后来给箫景洛加了其他的药。”
“什么药?”严孝慈的信陡然一跳。
皇甫宸逸道:“让人丧失记忆的药。”顿了一下,后又道,“但是又不会使人丧失所有的记忆,并且能够使人的性格完全保留下来,理智、情感都具备,如若不仔细瞧,是根本看不出任何记忆残缺的痕迹。”
严孝慈闻言一愣。
“醉生梦死。”
……
现在整个京城的人都被一件事情给吸引了注意力,只要随意走进一个客栈便能听到同样的话题,一个人传下一个人,不出半会儿的功夫,这件事情已经有些传出京城外了。
距离皇城最近的一家客栈名为如来,与山水县的那一间客栈同名。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袍,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拿着展开的折扇,一边晃着扇子,一边走进来,此时店内人不是很多,店小二一眼就看到了来人,立时眸光一亮,忙迎了上去。
“客官,您需要什么么?”
白衣一刻也没有停留,直接往楼上走,店小二紧紧跟在身后,白衣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叫了几样菜,随后来到三楼,选了里面有一扇窗户,直直对着外面街道的那一个包房。
停在门口,白衣合上折扇,敲了敲门框。
“顺便再来一壶酒。”
店小二连连应是,看着白衣走了进去,然后将门紧紧阖上。
白衣坐到了位置上,倚靠在窗边,顺着看下去,在天子脚下的京城繁荣程度不是城东边境能够相媲美的,虽然城东边境确实繁华,但也不足京城三分之二。
等小二全部把酒菜上完之后,白衣挥手叫停了小二。
小二立时屁颠地来到了白衣的身侧,俯身下来,“客官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么?”
“嗯……”
白衣沉思了一下,然后展颜一笑,问道:“我从外省一路过来,听说那什么灾星被抓住了,不知道现下情况如何了?”
店小二微微一怔,随后忙不迭地回答:“您是问那个箫景洛么?现在已经被关押在了皇宫的监狱里了,是绝对出不来的了,而且听说等天师选定了一个好日子,皇上和太后就要去金淮山祭天了,到那个时候,灾星也只该坠落了。”
白衣闻言稍稍一个挑眉,没有对店小二的话发表任何的看法,等小二说完之后,套出了他想要的东西,又挥手示意对方可以退下了。
白衣微微仰靠在后,一只手提起酒壶来,直接仰头饮下一口。
苦涩带着微微的甘甜润入喉咙,白衣微微侧眸,继续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目光在上面逡巡着,直至在看到一个穿着红色衣袍的男子在街道上行走着,那一张妖艳的面容上无论走到哪里回头率都是十分的高。
他自在地行走在人群之中,对周围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仿佛自行成了一个世界,突然他停住了脚步,似乎有所察觉一样,微微抬起了头,双目往上挑。
和白衣对上了目光。
然后,慢慢扯出了一个笑容,笑容中的戏谑和讥讽显而易见。
白衣面无表情地挪开了视线,视线落到酒壶上,里面还剩一半,他再次仰头,把酒一口饮尽。
与此同时,皇宫中。
箫景洛盘腿坐在牢房中央,虽然目光微阖,但是在窗外日光逐渐消失的时候,眼皮稍稍抬起了一点点。
她待在监狱里,只要天一黑,她就会寻找机会溜出来,经过这么多天的探路,她早已经把皇宫的路线图在脑海中画成了一张地图。
但是令她真正睁开眼睛的是,对面的老者突然身体往前倾了倾,然后面色痛苦,不知在忍受着什么,一分钟后,终于忍不了,呕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瘀血,沾在杂草上,尤为显眼。
老者怔怔地看着地上的一大口瘀血,目光稍怔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抬起眼眸来,对上箫景洛投过来的,带着探究的眼神。
老者轻轻笑了一声,“我都说了,本是将死之人,就无需要挣扎了。”
箫景洛面无表情,没有因为老者的话而发生什么波动,在老者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往后靠的时候,监狱里突然响起一道响亮的脚步声。
很快,脚步声由远渐近。
最后停在了箫景洛的面前,箫景洛挑起眼来,就看到有人一袭白袍,端着风姿,若不是面容上显得有些许的沧桑,箫景洛竟然会觉得这一幕在梦中曾经出现过。
熟悉得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白衣来。
“箫小姐,又见面了。”
白袍男子见箫景洛穿着囚服,被动地坐在牢房中后,眼中不禁流露出了一点得意,“说你是灾星,你便是灾星,你就算是求助了谁,你是灾星的事实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白袍男子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轻蔑不屑,在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说着话。
箫景洛眼珠子微转,思索着这人打扮说话内容应该是个什么身份,就有人替她说出了答案。
是跟着白袍男子回来的侍卫,侍卫挺直了腰板,说话语气与他本人一样古板:“刘大师,太后派您过来是选定一个黄道吉日的。”
白袍男子听到催促,不满地甩了甩手,“我自是知道的,用不着提醒。”
侍卫垂下头。
刘大师冷哼一声,当初他在四国大会上指出箫景洛是灾星,竟然有那么多人给他难堪,当众怀疑他的实力,而且还拿他的同门师兄来压他,让他早已怀恨在心。
他目光凝起,定定地看着箫景洛,在箫景洛睁开眼的下一秒,脱口而出。
“晦日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