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宗城是南衍国淬体之源。
十大传奇之一,磐石宗城主巨灵神童研褚,当之无愧外修第一人,发掘“炁”源根基,以肉身入通明,据说在数十年前就已触碰那扇“门”,独创诸多炼体功法。
童研褚一对子女,亦为人中龙凤,天生神力。传闻那双煞在母胎中养了三年才降世,出生便有十九斤九两之重,气喘如牛,哭声似虎啸。
黑煞童阎心继承其父衣钵,十三岁源醒巨象源性,可徒手断江。彩煞童漓心在十二岁源醒降神象源性,引来上古神兽之魂护体。
林墨本以为童漓心再怎么着也该是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没想到竟也只如寻常姑娘一般而已。
童漓心再简单不过的拳脚落在林墨身上,极致的力道使得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竟比海长明的还要重上不少,甚至比起南宫琉盏只强不弱。
本就旧伤未愈情况下,林墨在童漓心手下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终究是挺过一轮摧残。
若不是有大妖精血与南宫问传授的陈仓劲,林墨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
林墨晃了晃无力挂在肩膀上已经失去知觉的一条烂臂,用左手摸了摸不知段成几节的肋骨,叹气道:“咱先说好,不是我太弱,老林家有条祖训,不打女人。”
林墨仔细打量一番,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不打美人。”
童漓心身后神鸟虚影鸣叫一声,林墨体内蛰伏的数道煞气顿时爆发开来。
林墨吐了口老血,在那男人父子情深的拳脚下磨炼出来的意志支撑着残破不堪的身子屹立不倒。
林墨缓了口气,艰难打开嗓子:“他在你身上留下什么禁制?”
童漓心仍是面无表情,林墨却分明看见如帘般睫毛在轻颤。
“他还能感知你的境况?”林墨问道。
童漓心像是受到什么刺激,重明之魂发出尖厉长啸,背后生出一对羽翼。
“看来还能多少控制你的行动。”林墨也不知为何,单单睁开右眼。
只见得一闪而逝的青色光华,下一息,林墨被童漓心羽甲覆盖的手出穿膛而过。
林墨低下头,用左手去拨弄散在发浪中的几缕青蓝发丝。
一副抹了彩妆的俏脸近在咫尺,论容貌,童漓心不比叶倩那小妖精,就是比起凤眼如虹性子孤傲的碧玉妆也差了一筹。
可当林墨细细去品,像是渐渐走入荒无人迹的深林,见着人间难得的自然景色,光是看着,就有种说不出的舒心。
可这纯净的瑰宝,此时却布满裂痕。
林墨暗自问候那畜生的祖宗十八代。
“没事了。”林墨左手顺着长发滑下,到了童漓心胸前,刺出一指,直入心脉,燃起一点黑炎,将那邪气的一滴血珠尽数湮灭。
右眼竖瞳逐渐涣散。
......
巫邪月负手立在空中,转头撇了眼童漓心所在方向,自语道:“这葬骨之地的人,一个都逃不掉。待我将这尚未清醒的魑魅吞了去,再来好好收拾你们!”
只要在重阴之日吸了九道神兽之血,跻身入大道,就是张道陵来了又如何!
巫邪月狰狞,舔起红润嘴唇,贪婪望向浊玛残念庇护下的谷梁尤纪。
“身具中原镇国四神兽之一血脉,又是一座上好的炉鼎。就差两座,十万大山中的狐妃,浩阳宗城的阳凤......天运都在助我,百万年一帝,舍我其谁?”
巫邪月双手结印,血龙冲入红云,重重降下,压山而落,伸出数百蛇般巨手,势要将烂泥山片片撕裂。
鸣声大作。
巫邪月捂住耳朵,大惊失色。
一根挂满金环杵杖如离弦之箭般直直射来。
巫邪月丝毫不敢怠慢,一双小手化作百丈之大熊掌,将其拍落。
荆棘般的毛发中燃起霞光,如星火燎原,将那对遮天蔽日的手掌灼烧回原型。
方远山将杵杖牢牢握手中,与邪童对视,面无惧色。
“降魔杵!”巫邪月收起焦黑一片的双手,阴沉了脸,以嘶哑童声道,“摩诃的至宝之一,怎会在你手中!”
方远山盘膝坐在地上,将杵杖横于腿面,低声念道。
降魔杵缓缓立起,其上金环震响,传出稀碎嗡声,如老禅颂度,久久不绝。
杖身之上,笑怒骂三面佛脱体而出,化作百丈金光法相,将巫邪月围住。
“真以为本王怕了不成?就是摩诃老秃驴亲临,也拦不住我!”巫邪月狞笑道,分出一半红云覆在身外,化身百丈巨人,与三佛法相战在一起。
方远山汗雨如下,七窍生烟,愈发苍白嘴唇不断蠕动。
谷梁尤纪,转身面对同行四人,正声道:“中原国能否复国,就看今日了。”
“吾主神威,定有重临旧土之日!”那四人纷纷自燃源窍,出了庇护之地,各施手段,扑向红云。
谷梁尤纪擦去眼角泪滴,捧起一方龟兽玉,半跪于地,念念有词。
烂泥山内传来一声悠长哞叫,似是在回应。
谷梁尤纪逐渐没入泥潭中。
......
毕门庭任由碧玉妆拖着自己走出数条街,仰头看着灰朦的天空,待到近乎毒性的副作用过去,药力彻底发作治愈伤势后,才懒懒道:“我说大姐,你把我抓来做什么?这孤男寡女四下无人的,我怕别人误会。”
碧玉妆将毕门庭单手提起,反手抽一耳光,终于让毕门庭清醒了些。
毕门庭灰溜溜跟着碧玉妆,到一片风尘之气颇足的楼坊前。
温韵楼。
两人推门而入,走过戏台,穿过层层纱帘,越过亭台楼阁,途经雕栏画舫,置身入一片粉色雾气缭绕的院落中。
碧玉妆吐出一团烟气,将粉雾驱散。
“这里是灵花最为密集之处,灵花源头所在,尽量赶在兵师府的人发现前把宝取走。”
“懂了,这是有不得不用到小弟的地方。”毕门庭摩拳擦掌,义正言辞道,“劳烦您那么多口舌,小弟定当竭尽全力。”
碧玉妆点头,翻墙而入。
毕门庭默默叹了口气,如今的小娘们儿怎么都不喜开口,南宫琉盏那也就算了,毕竟人家嗓音过于酥麻。这碧玉妆又是哪样?相识那么久也没张过几回金口,说话要钱咋的?
都要像苏素那样也不大行,几碗清酒下去就合不上嘴,发起狠来连自己都骂。
毕门庭一阵摇头叹气,翻墙而入,两脚刚着地,汗毛都立了起来。
院中开满灵花,游荡满了文人雅士装扮的尸傀,粗略一数,有不下百人,其间还有鲜活但失智的青年,大抵是关山城人。
粉雾最为浓郁,亦是院落中心之处,竟有......一口老井?
见到二位来客,满院尸傀转过了身,定在原地。
离二人最近一挺拔的公子踱步而来,一手背负,一手揣于胸前,吟吟道:“多少无情风雨苦,裁剪冰绡叠数重。闲院...闲院...伊人落在闲院中,又何如?”
“若是半柱香内答不上来,会被群起而攻之。我只能撑两刻钟,再长就会被这粉雾侵蚀,迷失神智。”
“两刻钟?那还真是高估我了。”毕门庭一甩那并不存在的宽袖,昂首迈出一步,“半刻足矣!”
毕门庭对向那人,“闲庭几番春暮迟,山遥地远浸枕湿。”
“受教了。”那挺拔公子拱手作揖,化作烟尘消散。
毕门庭还没来得及显摆,又有一人迎了上来,“堤上逐了画船,庾郎少,游人狂。自是多情无暇仕,烟雨花逝再不重。”
“韶光共却憔悴,回首道,意气少。虚名不掩真儿郎,人生何处似尊前?”
“绝妙,真当绝妙!须尽欢,须尽欢呐!”
“敢问公子,既商不敌仕,仕不敌兵,兵不敌商,那理何朝政?天下不曾有一刻安宁,人心间光怪陆离,何来太平盛世一说?”
“动衬静,光衬影。陀山之竹,久而弥坚,亦非不可摧之。天下如土国如山,非国之罪,君之过,人心如此。桃源仙境乃境界,是大学识,不可求,不可望。”
.......
半刻钟后,二人终是到了院中深井前。
毕门庭口干舌燥,侧头望了眼目光不善的碧玉妆,不敢怠慢,伸出头探进井中。
“这是什么鬼?”毕门庭脸庞抽搐道。
井中竟坐着一婀娜妖艳的美妇!
粉雾涌来,碧玉妆轻哼一声,闭上双目,神情有些痛苦。
毕门庭抖三抖,随后流着哈喇子傻笑起来。
“魈竟背着我们逃去了。”
“魑魅仍是似醒非醒,张道长下手也真够狠辣。”
“鬾得了的肉身,有些棘手。”
“小公子也真是够本事,竟能破了这张道陵布下的封魂阵,想必会十分美味呢。”美妇贴近了神色迷离的毕门庭耳畔,张口一吸。
半晌,美妇一步步挪开了身子。
“这就完了?”毕门庭满脸失望道。
“你是何人?”美妇眯眼道。
“怪人。”毕门庭看了眼碧玉妆,见其紧抿薄唇,略显消瘦的玉颜阴沉得可怕,也不知看见了什么,“我天生有源识,自通修炼之法,如今能了然在千里之外种下的本命叶。自从被一成天把未婚妻挂在嘴边的玩意儿劈了一掌后,越发不可收拾。”
毕门庭说着说着,眼一闭头一歪,七窍流出团团氤氲,汇聚成一身披云冠星袍的威武神人。
“呔!大胆阴鬼,遇见本神,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美妇面不改色,不紧不慢钻入井中。
神人冷哼一声,袍上七星成线,射出一道银光,将那美妇卷了出来。
“若不是我散尽了魂力,你又如何能胜我?”美妇咬牙道。
神人一展宽袖,袍上一百单八星依次点亮。
只听“砰”的一声,那美妇就化成星光消散。
神人无奈叹息一声,钻回毕门庭体内。
“还是让她逃了啊。”毕门庭惋惜道。
漫城灵花凋零,化作粉雾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