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桥城区,迷蒙中。
零散的五人已狂奔半刻钟,依旧没有甩开水怪的追逐。
前方二女的身影愈发依稀,袁守礼扭头,凭借狮人化带来的强化视力依稀能看见灰雾中穿梭的影子。
从洛水河中出现的水怪,指间生出掌蹼,吸附在墙壁之上,悄无声息地攀爬,逐渐逼近众人。
除了慌忙的脚步声外,城区寂静一片,莫说人,连个活物都没。
像极了荒岭中的上古城池!
袁守礼与身后二人对视几眼后,梁爽与张肆便分头逃蹿。
袁守礼从怀中取出一颗泥丸,扔进口中嚼碎。袁守礼一对虎目攀上密密麻麻的血丝,一股澎湃源力涌向四肢百骸,冲出体外,化作狮像长啸。
强入形境!
袁守礼四肢并用,几步便越过梅韶琴,追上苏素,不由分说一头将苏素撞晕,一脚蹬开身旁一扇柴门,带着两女进了一间民房。
若继续在道路中奔逃,能飞檐走壁的水怪占据优势。
幸好众人所处旧式住宅区,四通八达。借着复杂的建筑构造在其中穿梭,说不定就能摆脱追杀。
袁守礼扫了眼屋中的布置,指了指的一扇窗。梅韶琴心领神会,带着苏素翻窗而出。
几只水怪争相挤入门中,竟然卡在门框里。纷纷扭转脑袋,无声挥舞细长前肢。
“看来它们脑袋不太灵光。”袁守礼心想道,对着四面墙体就是拳打脚踢,将房间摧毁,稍稍阻拦进击的水怪,随后翻窗跟上两女。
灰雾中喷射出一道阴影,悄无声息,直指袁守礼后脑。
就在水怪闪着幽光的尖利指刀快要碰到袁守礼毫无防备的金发时,空中兀然出现一面圆镜。
镜象源性。
幽绿指刀落在光洁镜面上,顿时留下一道裂缝,接着,诡异的身体整个撞在镜子上,随后被镜中喷发的力量弹出五六丈远,嵌入一处墙壁。
凭空出现的镜面化作漫天碎片缓缓消散。
“袁守礼,我救了你一条狗命。”
“我是狮子,狮子你懂吗?风流威武的百兽之王。”袁守礼从短暂的后怕中回过神来,白眼道。
倒塌的房屋下,石砖瓦砾被一只只手臂破开,两个呼吸间,四只水怪出现在视野中。
墙壁中的水怪挣扎两下,重新落在地上,却毫发无伤。
不远处的灰雾中,还能看到几只不断靠近的阴影。
梅韶琴并不想与少年争论兽王归属,拉着少年跑向一处拐角,抱起苏素,往一处小楼中躲去。
梅韶琴将苏素安放在地上,甩上两个清脆的耳瓜。
苏素嘤咛一声,终是清醒过来,眼中再无迷惘。
小楼外脚步凌乱,袁守礼手比嘘声,大气不敢喘。
待水怪走远后,苏素小手往项间一抹,取出一物抛给袁守礼一盏莲灯,“这是以七色焰莲盏莲子炼成的源兵,只能使用一次,交与你用再适合不过。”
袁守礼一手接下,随意把玩着:“这怎么整?”
“将灯芯......”苏素正说着,就见袁守礼用虎爪摩擦火光,点燃了灯芯。
“我守你姑奶奶的礼!”苏素来不及阻止,只得拉着梅韶琴远远躲开。
小巧莲灯正中的花芯喷射出柱状火焰,贯穿房顶,将楼房引燃。
“顶!”袁守礼摸着金毛,乐呵道,“原来这就叫明火执仗。”
三人走出楼房,通天火光将四周映照得清晰不少。
楼宇间,不下二十只水怪三面包围而来,袁守礼正面迎了上去。
在莲灯助阵下,铜皮铁骨的水怪顿时变得不堪一击。纵然被十余只水怪包围,袁守礼依旧游刃有余,将其逐个焚烧。
几头水怪避开手持莲灯神勇无敌的少年,爬向两位少女。
梅韶琴抽出黑棍横在身前,苏素小手往项圈上一抹,取出一柄细剑。苏素甩剑,荡开一头水怪前肢,细剑刺入胸膛,两手合力拖剑,拉开一道口子。看得梅韶琴胆战心惊。
像是血液的粘稠绿液洒落一地。苏素凌空脚正中水怪的脑门,将其放倒。
袁守礼并不大了解苏素的威名,兵师府三十五级生,苏素是名副其实的大姐头。
军院每届统带,向来以拳头服人。世人只知苏素在兵法小有造诣,却不知其身手同样不让须眉。若不是有南宫琉盏这种怪胎问事,苏素便是继周恒天之后兵师府第一人。
二女攻防交互,与这群不输形境源修的水怪斗得旗鼓相当,隐隐占了上风。
其实袁守礼也清楚,苏素之所以那么强势,并不在于青涩的剑术,其实倚靠的是那一柄朴实无华的细剑。
自己的虎爪都刺不破的青色皮甲,对上苏素手中的细剑,却没那么管用。
那柄细剑的价格,肯定不比自己手中的莲灯便宜。
“这就是金子的力量。”袁守礼不由得暗自感叹道。
袁守礼两手挥舞莲灯,将一只水怪的遮脸长发烧了个干净。
外表渗人的人形生物,竟然长了一张阴柔的脸,关键是这五官还有点好看。
袁守礼临时起兴,又烧了几只水怪的长发,发现它们的长相,竟然一模一样!
不时有三两头水怪略来,令三人心头不安。
随着时间拖长,莲灯上的丈长火柱越发短小,灯体消融不少,灼液一滴滴落在袁守礼虎掌上。
“你们先走!”袁守礼扭身带着半圈,将数只水怪扫开。
梅韶琴咬着嘴唇,举步不定,听到一声声巨响,抬头看去,满脸不可置信。
灰暗的天空逐渐漆黑,乌云压来!
一只巨掌拨开灰雾探向二女,袁守礼举着炎柱刺了上去,然而,已经只剩一米半的火柱飘摇两下,就这么熄灭。
“草!”袁守礼哀嚎一声倒在掌下。
灰雾中,百丈巨兽收回了掌,向二女走去。
一头头水怪争相扑向袁守礼,将其死死压住,转眼就堆成一座小山。
梅韶琴慌忙招出一面圆镜,一脚踏碎,破碎镜片飞向肉山,刺入水怪体内,带出一阵血雨,除此之外,并无作用。
四只水怪围向两人,梅韶琴一棍插入一只水怪口中,源力疯狂涌入淬体回路,踏出一步,连怪带棍扔飞,将另一只水怪也撞飞。
梅韶琴将苏素手中细剑夺过,接连在水怪身上捅出数个窟陋,随后冲向肉山,两手持剑无章法地挥砍。
没有一只水怪搭理少女,只是扭动四肢里钻。
梅韶琴丢了细剑,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苏素惶恐望着灰舞中的滔天巨影,走了上去,拉住梅邵琴:“我们走吧。”
梅韶琴低着头,平静道:“你走吧,我帮你拖住它们。”
又有水怪从灰雾中出现,缓缓逼近两人。
苏素从储物源器中取出一颗琉璃球,砸碎在地上。七彩源气从琉璃球中涌出,化作半圆结界,将蠢蠢欲动的水怪阻隔在外。
“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不论岁月改变什么。哪怕地无棱天无云,你都会是我的小素儿,对么。”梅韶琴笑了,苍白又灿烂。
苏素捧起梅韶琴的脸,认真道:“我生有蝶魂象源性,自知人情味儿是咸是淡。你不在乎我是否是执御史家千金,我又怎会离弃你,背叛你。不走了,与你在一起,就是死了也能有个伴。”
梅韶琴伸手拭去苏素脸上泪滴,笑道:“你不要你的恒天哥哥了?”
“臭娘们儿,这生死关头,提他作甚!”苏素红脸道。
梅韶琴站了起来,撩开衣服一角,伸出右手食指,一寸寸刺入腹中印记。
“他呀,是个傻子,虎头虎脑的,连骗人的都不会。示爱的时候,他说我屁股大,能生娃。”梅韶琴目光温柔道。
“我说他要是入洛华天源府,我便给他个机会,哪知道他真去了。兵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入的兵师府?他从小就想当将军,不想像袁叔叔一样做个无足轻重受尽窝囊气的北线校尉。不入兵师府,要走不少弯路。”
鲜血滴落在地上,蠕动到一处,逐渐化成一面血镜。
“其实他心很细的,人也不傻。原本龙裕买林墨一顿教训,他是拒绝的。是我说兵师府女弟子经常被林墨欺凌,他明知道林墨不会做这种事,还是昧着良心去挑事,结果被揍得鼻青脸肿。”梅韶琴想起袁守礼纠结的神情,笑容深了几分,“今早,他会出现在我身边,我不意外。”
血镜成型,一笼罩在黑色衣袍的人从镜中走出。
“他的孩子?”黑袍人沙哑道。
梅韶琴点头。
“嘘。”黑袍人伸出手指,放在少女嘴前,“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八根铁链从黑袍人后背刺出,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水怪堆成的肉山消灭。
袁守礼躺在地上,千疮百孔,奄奄一息,手里死死握着莲灯。
一根铁链刺向袁达,竟然穿过肉体,没入体内,将阴毒源力吸了个干净。
灰雾中的巨掌探下,将七彩护障抓了个粉碎。
黑袍人抬头,巨掌硬生生定格在半空。
“这里是鬼王魑魅的领域,你怎会出现在这里?”男人收起铁链,问道。
梅韶琴只是沉默跑向少年,见他没有性命之忧后,终于松了口气。
苏素提起细剑,缓缓移向袁守礼与梅韶琴二人。
一条铁链凭空出现,缠住苏素脖颈,将其提在半空中。
苏素痛苦不堪,两手抓在铁链上,无力地挣扎着。
“你干什么!”梅韶琴拿起细剑,往铁链上斩去。
能轻易破开水怪表皮的细剑,却不能在铁链上留下丁点痕迹。
“她看见了我,所以她要死。你,凭什么阻止我?”男人狞笑道。
天边划过一道流星,撞在男人身后的楼中。
三层楼房向男人倒塌,将其埋住。
一熟悉的少年出现在梅韶琴视野中,手上缠着褐色布条,一把捏断铁链,抱起昏厥的苏素就跑。
“嫂子,跑啊。”敦实少年与圆头少年扛起衣不遮体的袁守礼,往灰雾中跑去。
七根铁链挥舞而出,指向一人。
毕门庭暗骂一声,飞出叶片击在铁链上,稍稍改变其轨迹,小跑几步,堪堪躲过铁链,化作流星飞走。
地上的断肢绿液缓缓聚集在一起,流向灰雾中巨兽。
巨掌挣脱禁锢,拍向黑袍人。
“不错,勉强够格。”黑袍人望着四散逃走的几人,叹息道,“别忘了我们的命。”
“我们,都逃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