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女声幽咽道。
“求什么?”
“求求你......”
东边的天泛白,灰雾弥漫,冰关不复存在。林墨望向山头正中,依稀看见一根通天大柱,心中不安更浓烈几分。
“杀了我!”
在佛光血雨中,林墨毅然往灰雾中走去。
分明是在山巅林地,林墨却遇见一片湖。
湖边生杂草,湖上有长廊。
有一长袍男子立于廊前,面色凝重。
“参见灾厄将大人。”林墨打趣道。
看见林墨的脸,林尔之只觉得心烦意乱:“回去,还不到时候。”
“大人为何要骗我来这里。”林墨冷笑道。
“我没骗你,想要见她,在此地最有机会。”林尔之淡淡道。
长廊后段,有一紫发小哥踱步前行,只差十来步就能过湖,脚步却越发迟缓。
自台城飞来一赤一青两道身影,直奔灰雾正中的大柱。
林尔之挥手射出一道黑炎,青色人影便掉头飞来,降落在二人中间。
果然是古书生!
“古府主,带他回去。”林尔之吩咐道。
古书生脸色十分难看,最终还是抓起林墨,又飞了回去。
转眼间,林墨便从灰雾中脱身,回头望去,山头之上,哪有什么湖泊大柱。
林尔之依旧注视着廊中人,那一对明眸中,倒映出一片荒漠,“周恒天冰封凡念,轻而易举便过了奈落廊。李威霆虽有一身正气,却斩不断恩情。若是林墨,会如何?”
林尔之抬头,视线越过湖泊,大柱下,掌箍罗汉使出千手化身,祭出降魔杵,将巫邪月打得落荒而逃,救下奄奄一息的。
魏府主与文衣真君联手破开大柱,灰雾如潮退,藏身其中的周恒天颓倒在地,念出二字。
“成了!”黄衫喜极而泣。
“不用闯了。”林尔之收回目光,撒下炎种,湖泊中开出朵朵焰莲。
长廊焚尽,化为山野。
李威霆睁开眼,一屁股坐在地上,神色萎靡,大口喘气。
“那一道开山之力,用得值不值?”林尔之笑问道。
“亏大发了。”李威霆白眼道,“巫邪月没逮着,唐二少没护好,还闹出这么大动静。回去后,不被贬职都算不错了。”
晨光熹微,东边的城,却像一座黑山。
林尔之皱眉。
......
台城老城区,新兆街外。
古书生放下林墨,有些担忧望向西方。
“到底咋回事儿啊古老头。”林墨问道。
“爷咋知道!看见魏老头投胎似的出了城,爷就跟着来了。他娘的,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爷爷我活了八十多岁,就没受过这种气。”古书生骂骂咧咧道,“我说你小子这会儿不睡觉,在白云山脉作甚?”
“我说是去找姑娘您信吗?”林墨。
古书生扭头就走。
“且慢!”林墨拉住古书生的衣袖,“你要不考虑给咱换个讲师,许无铭实在是不靠谱。一连数天未上过堂,再这么下去,我这一辈子都出不了师。”
“许无铭后台硬,实力深不可测,难下手。朱曦负与苏长青图谋洛华府已久,对爷联合施压,爷现在自身难保。再说,干爷屁事!”古书生干脆撕碎袖管,无情道。
林墨一把拖住古书生的大腿,不依不饶道:“上次大试帮你挣了脸,如今你还欠我林家俩人情。你是洛华府府主,这事儿你必须帮我搞定!”
古书生一脚将林墨踹飞出去,闪身就到一丈开外,潇洒离去。
林墨哀怨一声,灰溜溜回家。
小院中,换上一身霓裳羽衣的童漓心在静坐。钱万贯钱老前辈却不知去向,多半是藏了起来。
绕是不具源识的林墨,也能察觉其体内翻涌不息的源力,比当日在古城所见更上一层楼。
林墨暗自估摸,就这气势,童漓心怎么着也有形境大成修为。
林墨走向王家小屋,悄咪咪进了王小幺房间。小丫头果然还在打着轻鼾睡大觉。
“吃啥好。”林墨坐在床边思忖着,右眼皮莫名跳动,随后,地动房摇。
林墨用被子裹着迷迷糊糊的王小幺,破窗来到小院。
“童大小姐......”林墨招呼道,却见童漓心双目紧闭,面容扭曲,数道异象源力纠缠交错,破体而出。
走火入魔?
林墨此刻只想破口大骂,又不知该骂谁。
自那日以来,还真就没遇上什么好事,碰见什么省心的人。
......
台城,黄桥城区。
但凡有些地位的人都知道,周自如是台城唯一的“乱贼头子”,即使周自如从不与苏长青正面交锋。
兵法非权术,苏素自幼在排兵布阵上有过人天资,有小军师之称,却始终不解苏城主所作所为。
可当苏素表现出对周恒天的钦慕时,苏长青非但不遏制,甚至暗中鼓动。
听魏爷爷说,那身具怪力的南宫琉盏,是没落门派的出世弟子。那臭婆娘岁数比自己都小几个月,可自己与梅韶琴一同上阵都讨不到半点好处,落得惨败。还被那无良的三贱人灌酒,骗去了一件法器。
胸大无脑的丑八怪一个,凭什么同自己抢男人!苏素恨得咬牙切齿,仰头灌了口烈酒,辣得自己直吐舌头。
元灯节,苏素彻夜未归,在西墙军旧营地消愁。
整片天空灰蒙一片,似雾非雾,似霾非霾。
“韶琴,他真要去那里?南宫武道院。”苏素坐在校场边,摆弄着望着黄桥城区地图,却始终找不到南宫武道院几个字。
梅韶琴伸展身体,无精打采道:“袁守礼许诺过,他要是骗我,就剪掉一头金毛。所以周恒天应当会在南宫道院,与海长明约战。”
苏素偷瞄一眼少女姣好的曲线:“当真是今日?”
梅韶琴掩口打着呵欠,正想说些什么捉弄思春的少女,却被一阵呼叫打断。
“救命呐!”
梅韶琴与苏素顺着声音扭头望去,看见三道不远处奔腾来的身影。
“你们怎么来了。”梅韶琴板起脸,冷淡道。
“跑路,赶紧的!”
袁守礼拉起梅韶琴的手就跑,少女纹丝不动,于是袁守礼就结实摔在地上。
自三人来时方向,一片灰雾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五人在刹那间恍惚,再回过神时,已经身处一片阴暗中。
灰雾冷而粘稠,蠕动着欲要钻入源窍。四处隐约飘荡起似是哭喊的诡异声响。
张肆披甲,一双小眼睛紧盯来时路。
袁守礼抽动一下鼻子,后足发力跃起,虎爪挥舞,将半空中一团身影撕扯开。
腥臭腐水顿时洒落,梁爽抬手招出一阵风,将其吹开。
“是那天在古遗迹中遇见的那种怪物,只是弱了不少。”张肆走向一处断肢,悻悻道。
袁达一脚踢开丑陋不堪的头颅,转向苏素:“苏素,你见多识广,给琢磨一下?”
苏素的脸颊一片煞白,低着头一言不发。
梅韶琴没好气瞪了眼袁守礼。
袁守礼张了张嘴,最终没还口。
原本刁蛮泼辣的苏素竟然失魂落魄,拥有通灵源性的她是在场感知最为敏锐的人,这说明他们的处境,不太妙。
“你们听到了吗?”苏素颤声道。
四人摇头。
“看那里!”张肆指向洛水河。
一道人影翻过石栏,倒在地上,发出稀烂的碰撞声。
“都别靠近!”袁达制止住想要上前的张肆。
那人在地上扭动一阵,发出闷而短的声响,随后用四肢支撑身体,一步步爬向众人。
浑身赤裸,四肢细长,皮肤呈光滑暗青色,依附着河藻罗贝,脊背处有骨节凸起,湿漉长发并在一起,将头严实遮盖。
越来越多身影出现在灰雾之后,五人不由得后退。
梅韶琴从腰间拔出一根黑柱,甩手成棍,挡在苏素身前。
“我要去帮她!”苏素小声道,往城北跑去。
梅韶琴一时间愣住了神,随后追了上去。袁守礼气急败坏带着二位师兄弟跟了上去。
灰雾笼罩下,不胜体术的苏素,此时比梅韶琴袁守礼都要快上几分。
......
台城中城区,南天院地下五层牢狱。被白炽灯映照的通亮的全封闭牢房中,五花大绑着一独眼囚犯。
此人约莫是脑子出了问题,疯疯癫癫,被关进来一天不到,却喊了半天的“我是大兄”。
这犯下累累罪行,八九成是白云山脉惨案始作俑者的陶满伯,终于从地上坐了起来。
“嘿嘿嘿...”
“百鬼日行,轮回不显。台城,原来就在台城!你这老道士屏蔽天机强行留下的魂魄,竟然是这一代的魑魅,成为开启往生界的引子。巧啊,真是巧啊,嘿嘿嘿...”
“张道陵不知去向,凭你这半吊子的老道,也能拦我?”
“往生界积蓄亿万年的念力,你这只刚落位的鬼王,连自己的鬼境都无法掌控,如何同我争?乖乖等我收了这份大礼,再来品尝你也不迟。嘿嘿嘿...”
狱中阵法被激发,道道源力齐射而出。
囚犯已然不成人形,变成一滩肉泥。
从那筛网般的孔眼中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缥缈的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