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四位师兄与南宫琉盏,哄完王小幺入睡。林墨回到小院,见童漓心独自收拾着一地狼藉。
林墨怪不好意思,挑了扫帚一块清扫,自顾自说着:“我晚上要出城一趟,去个地方,不大远。”
“去寻死?”童漓心淡淡道。
“今儿个可是元灯夜,台城戒备极其森严,巫邪月不大可能进入台城境内。”林墨无所谓道。
童漓心顿了顿:“台城内能与巫邪月有一战之力的,也就那两位通明境的府主罢了。”
林墨轻哼着点头。
“非去不可?”童漓心蹙眉。
“非去不可。欠下的人情要尽早还清。”
童漓心挥手,小院顿时多了两道人影。
两人约莫四十岁上下,其中一人身形魁梧,敞胸坦乳,眉目峰起,面相不善。另一人则相貌平平,不生眉须,雅观不少。
“这是钟柏松钟伯,这是钱万贯钱叔。”童漓心介绍道。
“如此之快?”林墨向突然降临的二人点头,算是打招呼,不动声色观察起来。
“你以为本小姐会就这么束手就擒?就算没有你多事,本小姐迟早能脱困。”童漓心有些傲然道。
林墨暗自咋舌,毕竟是十大宗城。
在童漓心示意下,表象格外出众的钟柏松走了上去,一把擒住林墨手臂,“去哪儿?”
林墨遥指城西白云山脉方向。
钟柏松一动脚,就带着林墨径直飞了起来。
凭虚御风,源师!
这钟伯松的速度,竟比洛华府前辈豢养的凶兽快上数倍,林墨眼前景象一阵虚晃,不忘对童漓心挥手。
童漓心目送走林墨,继续清扫起来。
“家主吩咐老奴尽快带小姐回宗门。”钱万贯的阴柔之声分外低微。
童漓心吐出一口青焰,将聚起的脏物燃尽。
见童漓心又前去拨弄院中栽的一株小桃树,良久未回应,钱万贯再次出声道:“台城乃是非之地,小姐不宜久留。巫邪月那边,无名会已派人去追杀。”
童漓心捻下一片半枯树叶,轻嗅其味,“谁?”
“李少侠。”
“哦?”童漓心松开桃叶,任其飘零,疑惑道,“莫不是无名会之人皆认为我不如李威霆?”
钱万贯面露难色,连忙惶恐道:“自然不是,小姐武运之盛,老奴生平未见其二,比起少爷犹有过之。只是李少侠的本事更适合对付邪术,无名会派其前去,也有历练之意。”
童漓心一笑置之,望着小院布置,犹豫片刻,终于问道:“林墨是何来历?”
“其父林非凡,是台城上任军统,与南天道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林非凡虽说有通明境修为,也曾经历动乱,可事迹平平,算不上什么人物。”钱万贯时刻关注着童漓心神态变化,小心翼翼,“林墨虽异于常人,可先天有损,修炼不得。比起小姐,那是天差地别。”
“嗯。”童漓心淡淡,走向小院角落摆放的练功器具,凤眼扫过随处可见的斑斑血迹,漫不经心道,“海长明如今身在何处?”
“据说在古遗迹中走火入魔,现在华东城修养,由唐家人照看。”钱万贯如实道。
“未能切磋一番,着实遗憾。”童漓心叹道。
“小姐若想找人切磋,老奴倒能推荐一人。”
“周恒天?”
钱万贯点头道:“据说周恒天在荒岭遗迹中完胜唐轩平,并抢走唐轩平一身的宝贝。‘巢’将此人列为可比传奇不无道理,邻城同辈,鲜有人能与之相较。”
童漓心笑出了声。
“南天道灾厄将与鼎将不知所踪,多半已经离开台城。不过刑司署判官余一镖还在台城,不知是否盯上了小姐。台城要乱,与我磐石宗城无关,小姐要尽快脱身才是。”钱万贯无奈道。
童漓心俏脸惨白一片,一缕缕煞气攀上了身,“杀了巫邪月,我就走!”
钱万贯无声叹息,抱拳退下。
分明是足以称霸一方的通明境源师,钱万贯却始终不敢直视少女。
这与家奴身份无关。
磐石宗城双煞之名号,并非世人所评,而是摩诃圣僧所起。
而钱万贯在前些年,侥幸见着童漓心体内,那令摩诃圣僧破了闭口婵,令巨灵神连退九步的存在。
童漓心用指甲在锻沉木桩上刻下“巫邪月”三字,面色扭曲,从溢血牙关中挤出二字。
“给你!”
......
自从那日大妖祸乱,城卫军封锁白云山脉,时至今日才撤兵。
难得这几日许讲师告假归家伺候未婚妻,家中又有人看守;过几日要对付巫邪月,要修炼陈仓劲,还要去中城区相间良铺,恐怕再难抽空寻她。
林墨清楚记得,林尔之当日说过,要想见她,再去白云山脉即可。
可这消息是真是假,林墨不知道,估计林尔之也不知道。
只是直觉告诉林墨,今天得来,哪怕只是碰碰运气。
约莫飞了半刻钟,钟柏松终于停下,随手将林墨扔下。
林墨在地上打了个滚,顺势爬起,“到了?”
钟柏松一甩散乱长发,不耐烦道:“我又不认路,问我作甚?”
林墨白眼一番,“容我瞅瞅。”
荒山野岭,阴风阵阵。
“这特么是什么鬼地方?”林墨汗颜道。
“老子修炼的是空识法身佛,脱胎于《藏和心经》,对妖魔鬼怪很灵敏。这地方......”钟柏松抓了一把土块,放在眼前细细瞅,“不对头!”
林墨鸡皮疙瘩起一身,感受到钟柏松身上滚烫的气血,不由自主靠近了些:“咱不是去白云山脉?”
钟柏松一拍后脑瓜,伸出一只手,“瞧见这家伙没有?”
林墨傻愣愣摇头。
“你走近了看看。”
林墨推开那磨盘大的拳头,懒得再搭理,从锦囊中拿出地图,却被钟柏松一把抢了去。
林墨铁青着脸,咬牙切齿道:“钟叔,您拿倒了。”
“谁说拿到了就不能看?”钟柏松一边倒看地图,一边咋舌,“你这小子,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可惜好像不太聪明。”
林墨不再多话。
钟柏松扫了一遍地图,飞上天,又坠下,贱起一圈泥。
幸好林墨反应快,远远跑开,才未被波及。
钟柏松将地图丢还给林墨,嘿嘿笑道:“小子莫见怪,磐石宗城那鬼地方,闷得慌。好不容易出来见着个年轻气盛的小后生,就忍不住想亲近亲近。”
“钟叔真是童心未泯,果然人不可貌相。”林墨恭敬道。
“少特么阴阳怪气。”钟柏松一把拍向林墨后背,遥指一座山峰,“走,那就是白云山脉。”
被莫名其妙偷袭一掌,林墨用陈仓劲化解三分力道,一个踉跄踩出个巨坑,终于站稳,“咱不飞去?”
钟柏松像是捡到了宝,满眼惊奇:“走着!陪老夫唠唠嗑。”
林墨欲哭无泪,大寒夜的,窝在被窝睡大觉多好,怎就被这老顽童盯上了呢?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林中。
钟柏松步履如风,一步能迈出九丈,“小子,三更半夜到那白云山脉作甚?”
“找人。”林墨疾步,不紧不慢跟着,答复道。
钟柏松眉头一挑:“莫不是和谁家的千金大小姐私会?”
“会你二大爷!”林墨不客气道。
“哈哈。”钟柏松笑。
“钟叔可是浮屠山护院武僧,掌箍罗汉?”
“没错,正是老夫。”钟柏松面色如常道。
浮屠山宗城上浮屠寺中的得道高僧,大多都是凡人之身,虽说平日也会修肉体婵,可也比不上源修。
浮屠山宗城有众多法器典籍,难免会被人觊觎。作为无名会十大宗城之一,自然会有护院武僧。自十大宗城被册封以来六十多年,最为出名的武僧,当属修得法身的掌箍罗汉。
而在十几年前,摩诃圣僧圆寂,骨灰被爱徒当场撒掉后,世上少有掌箍罗汉的消息,听说已出走浮屠山。这些小道消息,全是许无铭在堂上讲述的。
“为何叫掌箍罗汉?”林墨问道。
“没什么特别,只是老夫还未源醒时,便能能一掌扇死头牛。掌箍罗汉,是摩诃大师给取的。”钟柏松洋洋道。
“哦。”
“你咋就不问问其他的,老夫今年八十有七,见多识广。”钟柏松期许道。
“像我这么英俊的,见过没有?”林墨道。
钟柏松差点一掌箍就送了过来。
林墨沉思一会儿,最终问道:“你说当今世上,有几人能独战十位源师,且全身而退?”
“虽说入了通明境的,都称之为源师,可源师也有境界之分。一般来说,没见着门的打不过见着了门的,见着了门的打不过跨进门槛的,跨进门槛的打不过走进门的,走进门的打不过走得远的。”
“初入通明境之源修,也就和形境七重天实力差不多。若是见着了那扇门的源师遇上这种货色,虽不说以一当十,全身而退不成问题。”
“你们台城二位天源府府主,应当都见着了道门。放在台城那是无人能敌,可放在全南衍国,还远远不够看。”
林墨点头,看来那个男人也不一定有多厉害。
“小子。”钟柏松回过头来,目光在林墨身上游离,“你有些非同寻常。”
“你作甚?我可是良家少男。”林墨感受到身上来回蠕动的灼热,直冒冷汗,生怕遭遇不测。
“你这源窍,半死不死。源窍旁的源桥,隐隐有回春之意。而你这精气之盛,比起五年前的童漓心都犹有过之。”
钟柏松微微凝神,林墨体内大妖精血就受了惊扰,眼看着就要冲出体外。神府中漆黑种子一颤,大妖精血就瞬时被镇压。
“怪了。”钟柏松自言一声,收回目光,“你身上虽然有些小秘密,可若要图谋童漓心,还远远不够。”
林墨冷哼一声,懒得回应,分明是童漓心自己送上门来,这么就成了自己想吃天鹅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