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少彦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任由管家苦口婆心硬是不应声。
管家无奈,只能端着已经凉了的饭菜出去,下楼时正好与疾奔上来的秘书撞了个对头。
“哗啦!”盘盘碗碗尽数碎在地上。
“你急什么!”管家被菜汤撒了一身,秘书顾不上解释,只丢下一句:“出大事了!”随后便朝着楼上跑去。
门被嘭地一声打开,厉少彦沉着脸从被子里出来,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这么无礼地闯进自己卧室。
秘书二话不说,掀了他的被子就把人拽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就不怕我像哥哥告你吗?”厉少彦恼火地甩开秘书的手,厉声呵斥,这群人如今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秘书听见他叫哥哥,立刻红了眼眶,哽咽着道:“总裁,总裁他已经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尸体带出来。”
厉少彦惊得瞪大了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失控地大喊道:“你胡说!大哥他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的!”
秘书强忍着,唇角直抖,但还是憋不住哭了出来,眼睛通红地指着客厅,失声说不出话来。
厉少彦把被子甩到一边,连鞋子也米顾上穿,直接朝着客厅跑去。
“二少爷,您小心,这里的碎片还没收拾!”管家急急阻拦。
厉少彦不管不顾,直接从满地狼藉上踩了过去,脚底被刺伤也不不觉疼痛,一阵疯狂地奔跑之后,厉少彦停在楼梯拐角处,看到客厅里停着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整个人都呆愣愣的,眼睛通红,眼泪好像坏了的水龙头一样……
管家追了下来,也看到了厉少天满是污血的脸,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大哥,大哥你怎么了!”厉少彦扑到厉少天跟前,死命摇晃着他,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哥,哥,你起来接着教训我啊,我再也不跟你吵架,我什么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厉少彦靠在厉少天身上,面如死灰,口中一直低声喃喃着。
管家半跪在他跟前,摸了摸脸上的泪,劝解:“二少爷,总裁已经去了,身后事还需要您操持,您要保重身体啊。”说完便挥手示意佣人去叫医生,厉少彦脚下已经聚了一滩血迹,显然伤的不轻。
秘书也半跪在他跟前,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但还是勉强道:“二少爷是,是薄璟予和辛漫清那伙人下的手,总裁就是死在他们的手里的,您可要为他报仇啊!”
厉少彦强忍泪水,转头看着秘书,咬牙切齿说着:“薄璟予,辛漫清!”枉费他之前还在大哥面前为他们求情,枉费他还为了清欢医院的事跟大哥吵架,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对大哥下了这种狠手!
厉少彦小心地擦拭着厉少天脸上的血污,脸上原本的明朗和少年人的稚气统统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与厉少天同出一辙的阴鸷与冷厉。
厉少天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着,唇色更是泛起紫色,身上也渐渐地冷了起来,厉少彦却丝毫不觉,仿佛眼前人还活着一样,小心地用布巾沾了温水仔细地擦拭着,缓缓拂过他高挺的鼻梁和曾经光亮的眼眸。
眼泪一直没有停下,水汽蒙蒙地,厉少彦几乎看不清厉少天的脸,手颤抖着,洁白的指尖也渐渐染上了血迹。
他猛地抽手,仿佛被那已经凝固了的血吓到一般,作为厉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二少爷,厉少彦何曾见过这么血腥的一面,握笔的手更是不曾染上过血迹,可如今亲哥哥的血浸染了他的整个手掌。
一个声音在心中暗暗响起,只要沾染上这红色就再也洗不下去了。
天色阴暗,明明是正午时分却没有一丝阳光,秋风卷着落叶,渐渐下起了细密的雨丝,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秘书与管家守在一旁,静静看着厉少彦为厉少天整理遗容。
厉少彦好不容易为他整理好面容,盆中的水已经全部染成了鲜红色,他缓缓开口:“去换一盆来,我要帮哥哥清理身上。”
佣人默默过来,换了一盆温水放在一边。
整个厉家老宅都凝固一般地寂静着,所有人连大气都不出一声,厉少天没了,厉少彦这个娇贵的小少爷到底能不能支撑起整个厉家还是未知数。
所有人都沉静在哀伤与前途未卜的茫然当中。
厉少彦心痛地看着厉少天身上大大小小的子弹伤,还有被炸得鲜血淋淋的皮肉,血液已经凝固变作骇人的黑色。他小心地用布巾覆在伤口处,等血晕开了再擦去,仿佛厉少天还活着,生怕弄痛了他一样。
“大哥,我前几天还和你吵架,你为什么连个道歉的机会也不给我?”厉少彦一面擦一面低声说着,脸上一片死灰。
他恨自己识人不清,竟然还会糊涂地帮着想杀自己大哥的人说话,给了他们喘气的机会,这才害得大哥遭了毒手。
“大哥,是我害了你!”厉少彦停下手上的动作,失声痛哭,布巾掉落在地上,血水滴落。
厉少彦死死拉着厉少天冰凉已经有些发硬的手,心中丝丝拉拉的扯得疼痛不已,纷乱的思绪填满脑壳,大脑已经变得麻木起来。
管家见状立刻让候在一边的医生过去,他们手脚麻利地清理着厉少彦脚上扎进去的碎瓷片,随即为他消毒。
“您这里扎的太深,要缝针。”
医生的话唤回厉少彦的思绪,他随即失控一般地捶打着医生,猛地把他们都推开,一点都不让别人靠近。
“让我痛,让我痛!”厉少彦猛地起身,又把碎片扎进了脚心里,大哥的死给他带来的震惊太大,只有肉体上的疼痛才能缓解他心里的愧疚被悲伤。
“二少爷,您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秘书死死拉住厉少彦,眼睛通红地劝解:“难道您就眼睁睁地看着总裁就这么死了?您要为他报仇啊!”
厉少彦闻言仿佛被定住了一样,茫然的双眸仿佛有了聚焦一样,死死瞪着某处虚空,半晌吐出了一句话:“暗夜的人还剩多少?”
秘书抬头,眼睛一亮:“我这就下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