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每日一早都会有例行的巡查,决明是宫中御前带刀侍卫,又是陆亦桐的贴身护卫,于是每日的巡查都由他来分配,如此便可在需要之时传递消息。
决明带着一行侍卫还未到福祥宫门口便老远的瞧见着青蓝色衣裙的菘蓝站在宫门口,正向着决明的方向垫脚望着,看到决明一行人走过来,菘蓝的脸上渐渐难掩喜悦。
“决明侍卫。”菘蓝在决明还未至宫门口时便小跑了过去,羞答答的行了个礼。
决明亦还礼,道了声“菘蓝姑娘。”
此时,决明身后的一众毛头小子便开始偷笑了,菘蓝见状头越发的垂着,手指缠着帕子搅在一起,脸羞得红红的。
“闹什么闹什么?都站好了!”这时,决明身后的一个侍卫站出来对着后面的人说道“你们跟着我往前走!”他又对着决明挑了挑眉毛,轻声道“你知道巡查路线,我会慢点走,一会儿你赶上就行。”说罢还拍了拍决明的肩膀。
他是决明在宫中的好友,名为林霂,二人同为陆亦桐的贴身护卫,他们虽时常在一起但却性格迥异,若说决明是冬日冰霜,那么林霂便是夏日烈阳,即便如此,却不妨碍二人情同手足。
菘蓝见林霂出来解围便对着他微微施了个礼“多谢林霂侍卫。”
林霂摆摆手“有话慢慢说,倒是要菘蓝多担待着我这个不善言辞的兄弟。”说罢,他拱拱手,临走还不忘向着决明握拳鼓劲。
菘蓝面向着林霂一行人的方向,待见着人走远了才道“我听闻今日你巡视经过福祥宫便出来看看,可是有什么事?”
“皇上要容妃娘娘尽快去趟勤政殿,”决明话音刚落,菘蓝的眉心便微微一皱,决明赶忙解释“你别担心,只是皇上拿了些娘娘爱吃的东西,想让娘娘尽快过去一趟,不然冷了没有热的好吃。”
“原是如此,”菘蓝重重松了口气“这种时候皇上竟要黑无常来传如此消息,真是要让人骇出病来。”
决明笑笑,轻声道“说得好像你不是黑无常似的,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有些事由我们相送会更加安全,”说着,他摸了摸鼻尖“倒是这样也好,若所有消息都是危急,那才是骇人至极。”
“也是,”菘蓝点点头“算是寒春里的一丝暖意吧。”
“对了,要让娘娘说是求见皇上,切勿说是皇上召见,”决明嘱咐道“切记切记。”
“知道了,非常切记了,”菘蓝明媚的笑笑,朝决明摆了摆手“那我去传话了,你快去赶上林霂吧。”
“你万事多加小心。”决明说着,向菘蓝行了一礼。
菘蓝还礼道“你亦多加小心。”
容妃虽为后宫女子,但却将事物看得透彻,特别是在这个时候,她将往日小女子的脾性悉数收敛,似乎就是一个瞬间,她在陆亦桐织就的安乐窝中,从清清羽化成为了容妃娘娘。
“容妃娘娘驾到!”勤政殿门口的小太监看容妃走过来便通报道。
陆亦桐在殿内已经批了一部分的折子,听到通报声后将笔往砚台上一搁,伸了个懒腰对方海说“就说孤忙于政事,无暇接见。”
方海领命便走了出去。
“容妃娘娘金安,”容妃还没说出求见的话,方海便出门先向容妃行了礼“皇上政务繁忙,娘娘先请回吧。”说罢,他拱了拱手,做了个恭送的姿势。
容妃见状也不恼,只是唤了身边的菘蓝到跟前来“这是本宫亲手煲的鱼片羹,”容妃看了看菘蓝手中的食盒对方海说道“近日皇上事物繁忙我自然晓得,但龙体康健乃是最最重要之事,遂带了羹汤来,想让皇上多少吃上一点才好。”
“皇上这正忙着批折子,实在是抽不开身啊。”方海扯扯嘴角,露出一个十分为难的笑容。
这时,只听殿内忽响起了陆亦桐的声音“难为容妃一片心意,叫她进来吧。”
方海听罢便微微垂腰以示领命,而后将容妃引入殿内“容妃娘娘,请。”
陆亦桐批折子时向来不喜人多,于是勤政殿内室中便只有方海一人伺候着。
“皇上不仅昨夜没应约去看我,刚刚还那般戏弄我,”容妃一边缓缓走近坐在桌子后的陆亦桐,一边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你说,该不该罚你?”
“哦?”陆亦桐眉毛轻挑“一个后妃居然敢罚皇上?”他嘴上这么虽说,却笑着一把将容妃拉入怀中“怎么罚都依你,”他将脸深深埋入容妃的脖颈,低声呢喃道“我好想你。”
容妃任陆亦桐紧紧抱着,她左手轻轻将陆亦桐环住,右手慢慢拂过陆亦桐的脊梁,柔声道“我这不是来了?”
“太慢,”陆亦桐将头抬起,凝视着容妃的眸子道“该给你添几个壮实些专来抬轿辇的侍从。”
容妃听罢,眉眼弯成了柔美的弧度,她将头歪了歪,脸颊轻轻蹭蹭陆亦桐的发,她晓得陆亦桐的疲累只对她一人表露,一个君王此刻如孩子赖皮一般贪恋她的怀抱,容妃对陆亦桐的心疼又更多了一分。
“对了,听说你给我带了好吃的来?”容妃忽然道“是什么呀?”
“百花烧麦,”陆亦桐这才将紧拥着容妃的臂弯松了松,他留恋的又嗅了嗅容妃的发香,“还有佛跳墙,都是你最爱吃的。”
容妃听后神情一滞。
此刻陆亦桐已微微抬头,恰好将容妃的恍神收入眼底。
“你若不喜欢,放在那里便罢,”陆亦桐握了握容妃的手“是我没考虑周全。”他的眼中满是歉意,他深知这后宫中的女子向来多思,即便那是他心爱的容妃,在这大染缸中呆久了,不论他再如何保护,也多少免不了沾染墨色。
容妃摇摇头,弯弯笑眼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容妃点了点陆亦桐的鼻尖,又轻轻吻了他的下巴,手指淘气的挠着陆亦桐的手心“你如此这般,岂不是既伤了锦贵人的心,又伤了我同她的姐妹情分?”
“这是何意?”陆亦桐被容妃说的不明就里。
容妃缓缓起身,陆亦桐也一并站起来,方海和菘蓝见二人往窗边的茶桌走,便将那从锦贵人处拿来的食盒与容妃带来的食盒一并放在了茶桌上。
“现在正是紧要的时候,任何事不能有任何纰漏,否则……”容妃叹了口气,才又缓缓道“你应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之事应暂且放一放,我这边不要紧,你放心便是。”
陆亦桐苦笑一下“我果真不适合做皇帝啊……我……”他坐下来,垂了头,手指揉着眉心低声道“都说帝王无情,我偏偏却无法将你放下。”
容妃听罢,走到陆亦桐面前,她跪在地上,仰起那张柔和的面庞,坚定地看着陆亦桐,而后,双手握住了他的手“不是让你放下,而是放在我这里,”她将握着陆亦桐的手放在胸口,将自己的心跳通过手掌的触碰传递给了陆亦桐“我自然晓得你帝王之心的柔软,但为了岚国的江山社稷,为了无辜的黎民百姓,你的君王柔软之处,那些儿女情长之事,就先由清清保管吧。”
“清清……”陆亦桐缓缓睁开眼,正要说什么,却被容妃的手指止住了。
“我还没有说完呢,”容妃歪头狡黠一笑“我要和当今的天子做个赌。”
陆亦桐被容妃的话逗笑了,只是眉心却还是皱着,他正了正身子,理了理衣襟问道“孤的爱妃要同孤赌什么?”
容妃的笑容渐渐收敛“臣妾要赌自己的性命与皇上,”她道“这一役,皇上若败了,臣妾也绝不苟活!”她将声音压低,却仍掩不住那话语中的坚定。
陆亦桐的被容妃握着的手紧了紧“清清,你不必如此……”
“不,我必须如此,”容妃轻声道“所以,皇上,不要让清清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