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华说完后,关山萤抬头看了看陆亦桐的神情,而后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好生俊俏的美人。”陆亦桐身后的容妃缓声道。
陆亦桐这才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女子的脸。
他真希望方才只是自己眼花,但却还是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面庞。
“不知皇帝对这份礼可还满意?”关山瞳道。
陆亦桐抬头在众人之中寻到玉竹与玄芝的身影,而后便看到玉竹与玄芝眉心微蹙,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微微一笑道“如此美人,北原厚礼,自然合孤的心意。”
而后,陆亦桐俯下身去,将沙华扶起,但此时眼前的女子实在与灵芝过于相像,让他忍不住将目光牢牢黏在了美人身上。
陆亦桐此举自然是被关山瞳与关山萤看在眼里,关山瞳笑着行礼道“既然皇帝如此喜爱沙华,我们今夜便让沙华侍奉君侧。”
“那自然是好。”陆亦桐亦是笑笑,他抬了抬手,说道“赏。”
关山瞳与关山萤听罢便相视一笑,行礼告退。
关山瞳离开时回头看了沙华一眼,沙华微微眨眼以示明晓。
而容妃身边的锦贵人和钰贵人一直沉默着,但方才玄芝的小动作却被钰贵人看在了眼中,她淡淡的舒了口气,用余光看了眼锦贵人,锦贵人此刻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陆亦桐身侧的歧王,而眼中的蜜意也蒙上了一层隐约的寒雾。
大典并没有因为北原制造的小插曲而有丝毫停顿,红衣女子站在陆亦桐一旁,冷冷旁观着这一切。
进献贡品后,各番邦使臣宾客皆入大殿之中,这一夜将彻夜载歌载舞,以示岚国好客之气。
沙华坐在陆亦桐身旁,殿内灯火通明,一袭红衣将她衬得异常娇艳。
容妃端坐于陆亦桐右侧的妃位,锦贵人在左侧,钰贵人则在锦贵人的再左侧落座,殿中歌舞升平,锦贵人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待殿中由一拨莺莺燕燕退了下去,关山瞳缓缓起身拱手行了个礼,笑道“岚国歌舞曼妙,我北原人亦是能歌善舞,美人沙华入宫前特意为陛下习得一曲霓裳,欲献于陛下。”
殿中一片寂静。
陆亦桐听罢,侧首看了看怀中的美人,道“既是美人为孤献舞,孤怎有不准的道理?”
沙华正欲起身,陆亦桐却忽然转头对锦贵人道“孤记得锦贵人前些日子正好谱了首新曲名《红裳》,正巧迎合了此情此景,”他笑了笑,又对关山瞳道“美人舞新曲,可好?”
“皇帝陛下妙想。”关山瞳拱手行礼道。
沙华见状便施了礼后走下殿去,锦贵人也命人取了琴来。
锦贵人善音,沙华善舞,琴声如金鸣泣露,鸿舞若飞鸟惊碟,殿中没有任何杂音,就连那满桌的珍馐,此刻都无人取食。
一曲舞罢,沙华衣衫被汗水微微湿透,额前渗出细密汗珠,嘴唇更加红润,面色也微微泛红,她行礼后,抬眼向陆亦桐看去,一双碧波荡漾的眼眸温润如清泉。
即便锦贵人早就知晓歧王寻得美人与灵芝极像,却亦是没想到会相似到如此地步,就连舞动时的身姿都可以假乱真。
此时,锦贵人手心亦是微微的潮湿。
殿内寂静,众人皆是见过灵芝面貌的,亦是早看出那沙华的异样,于是每个人都屏住呼吸,静静等待陆亦桐的反应。
陆亦桐看着殿中跪在地上的华沙,又看看锦贵人,再看向歧王,看向众人,他轻笑一下,而后缓缓的抚掌“好!”他道“好一曲《红裳》歌舞!”
众人不知该如何,便只得跟着陆亦桐抚掌。
“皇帝陛下,”此时,关山萤却忽而站起,手中执一只玲珑红皮鼓,行了个后道“我们北原有舞鼓一说,是那美人持鼓起舞,沙华在北原是有名的舞鼓女,陛下可愿一观舞鼓之妙?”
众人听此一话皆是哗然。
众所周知,这北原的舞鼓所用之鼓并非兽皮,其残忍手段令人咋舌,于是,在场之宾客王臣皆侧目垂首不发一言,独有那歧王定定的看着关山瞳面带笑意。
然,番邦请舞,岂有拒绝之理?
陆亦桐无奈,只得抬抬手,让沙华将鼓取来。
沙华执孤行礼,可就在她将鼓面置于身侧时,玄芝不由得一震。
那鼓皮之上,有一朵淡淡的灵芝纹样,那朵灵芝中心则有一颗比灵芝纹稍深的朱砂色点。
玉竹亦是看到了那图案。
玄芝与玉竹四目相对,眼眶中满是震惊与惊愕。
只因灵芝曾为不喜自己背后肩胛骨之上的朱砂痣而寻人刻一灵芝于其上,此事只有他们二人知晓,就连陆亦桐也只是听闻而未见过。
沙华手捧鲜红色的鼓,口中轻声吟唱着那曲《红豆词》红纱曼丽,纤长的手按着节奏拍着鼓点。
每一下都打在玉竹与玄芝的心上。
歧王执起酒杯,借饮酒之势瞥了玉竹与玄芝一眼,而后眉眼弯了弯,一口将酒饮下,不禁露出喜色。
陆亦桐自然也看出了他们二人的神情有些不对,于是,在舞鼓结束时便道“北原之舞果真是有特色的,”他看了看玉竹,缓缓道“玉竹,你觉得呢?”
“臣觉得那鼓颇是有趣,可否容臣一观?”玉竹拱手道。
陆亦桐听罢缓缓看向关山萤,关山萤拱拱手,让沙华将鼓呈于玉竹面前,玉竹双手接过鼓后与玄芝一同看着上面那朵灵芝纹样。
关山瞳与关山萤见状相视一笑,歧王亦是眼中充满戏谑。
玉竹与玄芝看了许久,陆亦桐轻咳一声,问道“可看出什么?”
玉竹这才将心思从鼓皮上抽回,而后拱手说道“这鼓颇具北原特色,只是臣见这鼓皮之上有一图案,可是有什么缘由?”
关山萤笑道“这图案并非我们所作,只是这皮的原主本就带着这图案,我们见这颇有意思,便制了这鼓。”
“因为有趣,所以制了这鼓吗?”陆亦桐面色带笑沉声道。
“正是。”关山瞳亦是微笑着回答。
玉竹摩挲着那鼓面,触感清凉细腻,是少女之肌,他抬头看看关山瞳与关山萤,又向远处看了看歧王,他们皆是面容带笑,那笑却是阴冷至极。
恍惚间,玉竹如坠冰窟。
他看到,沙华转身的瞬间,露出的身后肩胛骨之上绽放的是一朵艳红色的花朵。
此刻,他叹了口气,怀中执的那鼓,似是抱着自己久别重逢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