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梦楼前,玄芝和繁缕刚准备往里面走,店小二便忙喊道“掌柜的,您的贵客来了!”
玄芝一听就笑了“什么贵客啊,”他一边对小二说着,一边瞄了下繁缕的表情“不过是来的次数多了些,和你家掌柜的相熟些罢了。”
繁缕的脚还没迈进大门,朝颜便迎了出来,手很自然的挽过玄芝的手臂“哟,玄芝,可是有两日没来了,快进来坐,”她动作亲昵,脸上是满满的欣喜之意“一坛好酒,二斤牛肉,一碟酥花生。”她对门口的小二吩咐道。
“再来一份桂花凉糕。”玄芝看看一旁的繁缕对朝颜说道。
朝颜听罢先是歪头看了看繁缕,又抬头看看玄芝,这才笑着
“才两日没来,你便要怪我了?”玄芝的眉眼亦是笑意,顺手将自己携的巨剑拿给朝颜。
朝颜轻车熟路的接过巨剑,娇嗔道“对啊,你两日没来,不怪你,那怪谁呢?”
“最近事情多得很,这不,我过两天还要出去段时间,”玄芝一边说着,一边由朝颜安排坐了下来“都是旨意,我也无法。”
酒和牛肉很快端了上来,朝颜给玄芝倒满酒,手随意搭在玄芝的手上,关切的问道“这次的任务是去哪里?”
“你可听说过断崖生莲?”玄芝问道。
朝颜的表情接着就暗了下来“你不会要告诉我,你要去寻吧?”
“怎么?”
朝颜白了玄芝一眼“怎么?你竟然问我怎么?”她将玄芝手里的酒杯夺了“你知道你会回不来吗?”
“我自会小心谨慎。”玄芝刚要去拿那杯子,却被朝颜挡了回来。
“你可知那断崖生莲只长在断崖之上?你可知药房里那一株断崖生莲的背后是多少条人命吗?小心谨慎?那些死了的人难道都不小心不谨慎吗?”朝颜气急,一把将那杯子摔了个粉碎,她低声咒骂道“旨意?呵,皇帝老儿只顾自己开心,那里顾得上别人的死活?”
“哎哟我说掌柜的啊,”端来凉糕的小二听见朝颜的话,连忙打岔“你可少说几句吧。”
“这也不能怪掌柜的,”旁边的酒客插嘴道“近来我听闻皇上因为新选了秀女,连早朝都不上了。”
“就是就是,那段家虽是显赫,但也是过去之势了,皇上却将那段家长女直接封了贵人,还赐了“钰”的封号,佐丞许家的女儿选进去时也才是个美人的位份,可见皇上有多喜爱这位钰贵人了。”
周围酒客七嘴八舌的谈论着当今天子多么昏庸,玄芝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抬眼随意的往门口方向瞟了一眼,果真看到余老爷子坐在先前朝颜说的位置上喝着酒,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玄芝,我和你说话呢。”朝颜晃着玄芝的胳膊娇声道。
“我听着呢,”玄芝恍回神,对朝颜温柔笑道“我晓得你是关心我,但有些话还是要小心些说才是。”
“哼,”朝颜听出玄芝的关切之意,便忍不住笑着哼了一声“不过,你可要万事小心。”
“知道的,我会当心,”玄芝伸出手“这回你气也撒了,可以把酒杯给我了吧?”
朝颜将酒杯递还到玄芝手中“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
“好。”
朝颜借着递杯子的动作缓缓将玄芝的手握了握,她眼睛瞧了瞧繁缕,繁缕正一言不发的夹起一块凉糕,但她眼神飘忽不定,朝颜便知道繁缕已将一切看在眼里。
“你先吃着,我去招呼一下客人,”朝颜拍拍玄芝的手而后起身,手里不忘拿着玄芝的剑道“我先放在柜子这边了,一会儿你吃完了喊我来取便是,你这剑太大了,放在你那里实在不方便。”
玄芝没有说话,而是笑着点了点头。
“你和这里掌柜的似乎分外相熟。”繁缕待朝颜走远了缓缓道“从前并没有听你提起过。”
玄芝听到繁缕这样说,便抬头望了望朝颜“朋友多一些总是好事。”玄芝并没有正面回答繁缕的问题。
“不过,依我看来,她似乎倾慕于你。”繁缕慢慢抬起眼睛看向玄芝,而后笑了笑。
“哦?”玄芝喝了杯酒,亦笑了笑“听你这话,似乎有些酸气在里面。”
“酸气?”繁缕一时没明白玄芝在说什么,等她片刻后终于懂了时,脸霎时变作羞红一片。
玄芝见她这般便不再逗她“你多吃点凉糕,上次见你似乎很爱吃的。”玄芝给繁缕夹了块凉糕放进碟子。
“嗯,这里的桂花凉糕做的真的不错。”繁缕笑笑,将凉糕放入口中。
玄芝温柔的看着繁缕,忽而脸上出现一丝愁容“你说,皇上为什么指名让我们去采那断崖生莲呢?”
繁缕顿了顿,无常向来是拿了命令而后执行便可,至于原因,那并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范畴,所以她从没有想过为什么。
“我从没想过原因,”繁缕摇摇头,而后她沉了片刻,缓缓道“我现在能想到的,关于我们的,就只有那些传言了。”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玄芝又倒满了一杯酒“除了这事,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皇上怎么会相信这种市井之语?”繁缕道。
玄芝冷哼一声“皇上向来都是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他仰头将酒灌下肚去,将声音压了压“我同皇上一同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要论心狠手辣,他绝对不输歧王,不然,他怎会亲手毒杀了先皇后?”
繁缕一听玄芝说起了歧王生母之事,又见玄芝面色通红,想必是醉言,但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于是繁缕便装作没听过此事一般,想来看看其中可有歧王也不知晓得内情。
玄芝亦知道自己所言甚秘,于是声音更低了几分“要说起先皇后,那真的是母仪天下的风范,先皇更是对其宠爱有加,倒是皇上的生母一直不太得宠,”说到这里,他却笑着摇了摇头“即便皇上的生母一直在背地里对先皇后不利,但先皇后仍然是对皇上很好,我还记得,那时候的皇上和歧王的关系也是不错的,他们常常一起骑马习箭,那段时光现在想想真是像做了场梦一样。”
“后来呢?”繁缕将玄芝空了的杯子又一次斟满。
“后来啊……后来……”玄芝苦笑着回忆“后来,歧王成年,便被先皇立为了太子,但就在半年后,皇上一碗荷叶粥却要了先皇后的性命,如此一来,后宫之中皇上的母妃独大,又过了一年,歧王的太子之位便因了一点小事而被废,不用多想,便知定是皇上的母妃所为。”
“如此,皇上便登上了皇位?”
“正是,”玄芝努力抬了抬头“皇上的母妃可不似先皇后般仁慈,自先皇后故去,这后宫中凡是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便一个个接连死去,最后除了皇上以外,已经没有皇子可用了。”
“原来皇上的母妃竟如此狠毒,也难怪她最后亦是中毒而死,”繁缕一边点着头,一边将玄芝所言一字不差的记在心里,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世人皆闻先皇后是爱笔墨丹青之人,死时是因作画时误食了藤黄所致,即便是宫中之人知晓先皇后是皇上下毒致死的,但亦无人可知晓如此细致,”她沉了沉,小心翼翼道“你怎知得如此细致?”
玄芝笑了笑,又喝下一杯酒“你可还记得我说皇上拿给先皇后一碗荷叶粥吗?”玄芝说着,笑意渐失,他抬眼缓缓道“那碗掺了藤黄的荷叶粥,就是我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