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带回来了?”
歧王正坐在曼珠床边看着诗册,见管迅进门,问了一句后,脸上便挂上了笑。
曼珠面上似是平淡,握着诗页的指尖却轻颤一下。
她抬头望去,只见管迅向后微微摆手后遂退至一旁,而后,便有两个人架着一个瘫软着的人往地上一扔,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曼珠心口一紧。
细细看去,那人身上的浓稠血液已经将浑身上下的衣服粘连,头发亦是凝成一绺一绺的垂在颈边,面色惨白至极,甚至看不清五官与面容。
“这是……”曼珠努力克制让声音平缓,却仍是有了些不多见的颤抖。
“此人正是云苓。”
管迅的话说完,歧王便笑了,他自一旁放满花瓣的盘中拿出一块染了淡香的帕子放在曼珠手上“你看你,太久没见过血腥气,这猛地竟然脸都吓白了。”
曼珠皱了皱眉,将帕子掩住口鼻,却是再多看一眼,喉咙中便有物体上涌,她终究是忍不住,一口吐在床边的铜盆里。
歧王见状连忙摆手让管迅将云苓拖下去,却被曼珠制止。
“我没事,”曼珠擦了擦嘴上的残渣,又喘息几口,这才缓缓抬头看着管迅说道“将经过一五一十的说来。”
管迅拱拱手,便说了起来。
而云苓此时似是昏厥了的模样,胸口有微微起伏,眼睛却是合着的,但却还能看出在一些伤口处仍簌簌的冒着血,将地上华丽的羊毛毯子染红了一大片。
“好!”管迅说完,歧王高兴地将原本握在手中的帕子掷到了地上,面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其他人就那样丢在关外是否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曼珠问道“若是被无常司的人或者许龄安的人看到……”
“那些人穿着黑无常的衣服,即便是怀疑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歧王笑着刮了下曼珠的鼻尖“倒是吓得你连事都想不全了。”
曼珠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怎知此人一定是黑无常?若是陆亦桐在诈我们可如何是好?”
这时,管迅上前一步,自胸口处拿出了一本折子和一张沾染血迹的书信。
曼珠见后,呼吸不由一滞。
黑底银纹,乃是黑无常所执的黑无常簿。
展开信件,上面写的是与黑无常簿上相同的内容,皆是关于许龄安私兵一事。
“如此看来,这封信还没来得及寄出便被我们拦了,倒也及时。”歧王说着,便将黑无常簿递给了曼珠。
“材质与白无常簿一般无二,是真东西……”曼珠一边检查着无常簿,一边说道“这次,竟然让我们得了这么大的便宜。”
歧王难掩喜色“虽说是巧合,但这最近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像是上天助我一般,看来我那弟弟的龙气或许已衰。”
“按理说黑无常应是极难对付的,这次我们的人只去了几个,怎可将那几个黑无常悉数灭尽?”
曼珠的想法实为正常。
这永安城中谁人不知黑无常的可怕之处?便是有“见黑无常者皆为亡者”的说法,可见想要从黑无常的刀下逃脱已经是难事,更别说将几个黑无常杀到无力还手,还被活着捉回。
黑无常是皇上真正的心腹,掌握着最多的机密要事,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便会自裁来守住秘密,能将黑无常捉回,想必这次还是头一遭。
歧王倒是对活捉黑无常一事没有一丝的惊异。
“曼珠,你实在是低估了管迅,”歧王说道“以管迅的身手,不仅可以和玉竹抗衡,甚至还更胜一筹。”
此言一出,曼珠先是怀疑,但手中的黑无常簿实实在在的拿在手中。
她抬头看着管迅,没想到歧王身边竟有这样的高手,而自己却是半分没有察觉,她也庆幸自己这段时间并没有任何不妥的举动,否则就算是以自己都未必能挡下管迅。
“我只以为管迅如歧王殿下说的那般,只是一个护卫而已,没想到竟有这般的身手,”曼珠的神情渐渐平复,一抹阴狠又爬上眉眼“这黑无常可是得之不易,我们定要好好利用,让她吧我们想知道的全吐出来才行。”
歧王看了眼血泊中的云苓,眉心皱了皱“却是成了这般,必须要让常山来一趟了。”
曼珠点点头,而后又用帕子掩了掩鼻,干呕了两声“事情已经办妥,就把人拖下去吧。”
“脏死了,”她说着,还将那沾了血的黑无常薄扔在了地上“千万别让她死了,黑无常要活的才有用。”
管迅抬头看看歧王,见歧王亦是摆了摆手,这才命人将云苓拖了下去,地面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这里味道太大,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歧王心情大好,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更加柔和。
“好。”曼珠应了,便要去穿鞋。
却见歧王将曼珠弯下的腰扶正,自己俯身轻轻将曼珠的鞋拿起,为她穿上。
“走吧。”歧王扶着还略显孱弱的曼珠说道。
曼珠微微一笑,面颊红了红“以后可别这样了,让旁人看见了多不好。”
“本王高兴。”歧王也笑了笑。
园子里虽说有茂密植被,但还是挡不住暑气。
曼珠拿了把绘着花的绢扇微微摇着,她左右看看,附近并无什么人,这才开了口。
“歧王殿下,那管迅之人的来历可信得过?”
歧王挑了挑眉“你这是何意?”
“今日之事他办的确实干净利索,但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曼珠说道“其一,他既然能生擒了云苓,那为何要将其他的黑无常斩杀?都带回来岂不是更好?”
曼珠没有等歧王回应,便接着说道“其二,他带回的无常簿上除了与信件相符的事情外并没有其他任何字迹,就单凭这样的东西,便肯定的说云苓是黑无常吗?”
“你的意思是?”歧王有些迟疑“管迅说了谎?”
“若是如此便是好的,”曼珠叹了口气“我担心的是,若他是皇上安插在我们这般的内鬼,我们该当如何。”
“不可能。”歧王的右眼皮跳了一下。
“那么敢问歧王殿下,上次猎捕黑无常之时,他若真有心,为何不暗中真将那黑无常捉来?却等着这次弄来这么个快要死了的。”
曼珠的声音轻柔,却是一字一句砸在歧王的心上。
“且看那云苓能活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