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泽说完,楚暮便像是被说中了什么似的,他垂眸,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似笑非笑。
“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八月十五是万神祭典——”漆泽的话并没有说完,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而剩下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也是不言而喻了。
漆泽似乎能猜到楚暮的用意,楚暮也能猜到漆泽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这件事,还请师叔帮我保密。”
“这种事,我不好奇,也不会说出去。”漆泽说完,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你是个有仙根的孩子,感情这种事情……”
漆泽这么一说,楚暮心里便下意识地跟着一滞,一种道不明的感觉,就好像是……被说中了什么不得了的小秘密似的。
“我知道。”楚暮接着漆泽的话道了一声:“我对扶初,只是师兄对师妹的情谊,不会有别的感情。”
漆泽直直地看着楚暮,像是在观察着些什么似的,但楚暮表情从容,让漆泽看不出半点多余的情绪——楚暮就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极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我倒是很好奇,扶初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你这么护着她?”漆泽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暮:“因为是你把她捡回师门的?”
漆泽说完,楚暮跟着顿了顿,他抬眸,目光落在了漆泽的身上,而思绪却是飘到了老远。
那时的楚暮,正是舞勺之年,带着师父给的任务一个人下了山。那是他第一次下山,而刚到山下,便发现了一个像是迷路了的小女孩,那女孩不吵也不闹,乖乖地坐在那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似的。
楚暮出于好奇,便朝着女孩那里走了过去,在她面前缓缓地蹲下了身:“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女孩似乎也不怕生,她眨巴着水灵的眼睛看着楚暮,顿了一会儿后,才开了口:“师父带我来这里的,他说他有些事,让我在这里等着。”
女孩这么说着,楚暮便也相信了。但,当楚暮做完了任务准备上山之时,却又在山脚看到了那个女孩。
天色渐晚,而那女孩仍是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乖巧得就像是一只被驯服了的小兔子一样。
楚暮驻足盯着女孩看了一会儿后,才决定朝女孩那里走去。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语毕,女孩也抬起了脑袋,她委屈巴巴地看着楚暮,似水般的月光轻柔地落在了她的眼眸之中,泛起了一丝晶莹。
“我还没等到我的师父……”片刻后,女孩才开口说话了,语气之中,好像还带着一丝哭腔。
“我怕师父回来了之后找不到我,所以我也不敢乱走……”女孩小声地咕哝着,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自己的衣袖。
“你师父除了让你在这里等,还和你说了什么吗?”楚暮开口问了一句,夜渐入深,山下这么危险,这女孩这么孤零零地呆在这里,保不准会出什么事。
楚暮说完,女孩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似的:“有……”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小手伸进了自己的兜里,然后掏出了一张被卷了起来的纸条,递到了楚暮的面前:“师父说,今天会有一位小公子下山,若是看到了他,就把这张纸条交给他……”
女孩等了一天,没有等到师父,也没有看到楚暮之外的小公子,她乖巧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楚暮。
楚暮接过了女孩手中的纸条,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打了开来,月色柔软,洒在了那张纸条上,纸条上没写多少字,楚暮读完了之后,便重新将纸条卷了起来,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扶初的身上。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让女孩的心不由得跟着提了起来。
楚暮盯着女孩看了一会儿后,才向女孩伸出了手,示意她握上他的手:“走吧,你师父不会回来了。”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暮,此刻的她,在楚暮眼里像极了一只被丢弃了的小奶猫一般:“可师父说过让我在这里等着的……”
“你师父让你等着的人是我。”楚暮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似在慰藉女孩那受了伤的小心灵一般。
见女孩还有几分犹豫,楚暮的声音便更温柔了一分:“你一个人在山下太危险了,我先带你上山,等过段时日,你师父就会来找你了。”
女孩盯着楚暮看了几秒,而后才将信将疑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楚暮的掌心上。
楚暮见女孩的手搭上来了,才慢慢地握紧了她的手,而后将她从石头上拉了起来:“走吧,上了山之后,我会照顾好你的。”
“那我会等到师父吗?”女孩扬着脑袋,巴巴地看着楚暮。
话音落下后,楚暮心里便不禁跟着一顿:“会。”
楚暮说完,又不禁紧了紧握着女孩的手,纸条上的字迹再次浮现在了楚暮的脑海之中,他知道,她的师父不会再来了,她也等不到她的师父了。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走了一段路之后,楚暮才开口打破了这份静谧:“我叫楚暮,你叫什么?”
“扶初——”
……楚暮正想着,便被一声响指声给硬生生地将思绪悉数拉了回来。
“在想什么呢?”漆泽的声音再次落入了楚暮的耳中,让楚暮一下子回过了神。
他在想……他捡到她的那一天。
漆泽盯着楚暮看了一会儿,而后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这只小狐狸还有点本事。”
“她不喜欢别人这么叫她。”楚暮淡然纠正道。
“好好好,我以后不这么叫就是了。”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楚暮那天在山下捡到的小女孩,竟是一只狐妖。就连楚暮自己都没有料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女孩,居然有朝一日……长出了一条狐狸尾巴?
“就算是你把她捡回师门的,你也没这个义务去护她一辈子的周全。”漆泽见楚暮不说话,便开口了。
能从漆泽的口中听到这句话,楚暮一点都不意外,他深知自己的这位师叔——虽然看起来亲切仁慈,但在某些方面,他却是一点也不心软,大家也都不会去猜测这位看起来从来都不会杀生的师叔手上曾沾过多少血,因为在他们的眼中,这种事好像和漆泽根本就搭不上什么边。
空气安静,片刻后,楚暮的声音才悠悠地传入了漆泽的耳中:“我答应过她,要保护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