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时,一阵青雾突然铺天盖地笼来,周忘杨心知不祥,想要掩面,眼睑却已沉重得无法抬起。耳边,其他人相继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他挣扎着走了几步,仍是晕厥了过去。
青雾散去,一双黑靴步到周忘杨身侧,一只修长的手伸来,试了试他的鼻息,确定没有大碍后,又向江霆走了过去。
迎面的一桶冷水令昏迷的江霆猝然醒来,睁眼之即,他顿时一颤,只因上方的那张脸戴了一张骇人的雪白假面。
那张假面做工十分诡异,除了双眼的的位置外,其余地方一片雪白,应是嘴唇的地方凹陷而下,形成一弯长长的弧线,看似笑得十分阴森。
江霆起身,就见那假面的身侧站了四名青袍男子,襟前、袖口均刺有飞鱼、流云,人人腰上配了一柄铁钩,钩爪仍在滴血。江霆随之环视一周,发现其他人都已昏迷倒地,唯独他的杀手个个颈项爆裂,横死当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江霆试着找回先前的气势,却苦于浑身无力,连话也说得十分含糊。
“富甲一方的日子不是很好吗?”
假面一开口,那声音竟是十分耳熟,江霆努力回忆着,突然间,他面带诧异地瞪大了眼:“你是?你是……”
话未说尽,心口刹时多了一柄铁钩,江霆来不及呼喊,只见一颗跳动着的活物从自己的胸膛被硬扯而出。
心脏?!
他被活生生地掏出了心脏!
坠地那一瞬,江霆圆睁着双眼,耳边依旧回响着那个熟悉的声音。
“杀人掠财,叱咤江南都不是你的错,我要是你,家中堆有金山银矿,想必还要变本厉。你错就错在有眼无珠,不识时务,周忘杨的性命岂会了结在你的手里?”
周忘杨?他到底是谁?
最后一个疑问从江霆脑中闪过。越来越多的血正从胸口的大洞中涌出,很快便漫了上来,遮住了他的面颊……
眼看江霆与他的手下都已死绝,一名青袍男子走到假面身侧,轻声道:“魏大人,敬阳殿几日后便会抵达苏州,想必也是来寻周忘杨的。”
不远处,一节枯枝的断裂声蓦然响起,另三名男子闻声而动,不出片刻,就逮回一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其中一人低首道:“大人,是个小丫头,如何处置?”
雪白的假面缓缓侧来,隐藏在后的那双眼幽幽望着那女孩,道:“杀了,她可不是普通的小丫头。”
听到那声音,红蝎顿时愣在当场。先前她站得远,只看见那人的手下杀了江霆,却没能听见他们说话。
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她早就料到江霆会对周忘杨不利,就一路跟到城西近郊,果真发现这里暗藏埋伏。红蝎本想在暗中以毒镖飞射江霆的杀手,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危难之时,竟有人出手相助,但现在看来,他们也绝非善类。
望着假面背后四人的装扮,红蝎惊问:“流云、飞鱼……你们是大内的人?”
假面仰头大笑:“不愧是唐门后人,果真比一般人要有见识。”
再听他的声音,红蝎豁然睁大了眼,此时一柄铁钩已经捣入她的体内,翻搅一阵,随之连肉带血地硬扯而出。
“是你?!竟然……是你!”
如厉鬼般伸着如爪的五指,红蝎想要去揭开那张假面,手却慢慢垂了下去。
身体在剧烈的摇晃中渐渐有了知觉,周忘杨听见有人正在焦急唤他:“先生?先生,你醒醒!”
长长的凤目微微睁开,入目是若林满是担忧的脸。昏迷前的景像一一跃入脑海,周忘杨猛地坐起身,四下一望,只见几十名衙差正在清点死者,原先与他一起吸入青雾而晕倒的弟兄也都苏醒了大半。
“先生,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不适?”
若林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周忘杨望向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若林答道:“今日,分守在城西的衙差没能按时回来复命,齐大人料定必是有事发生,立即派遣其他人赶来。我也是接到消息,刚刚赶到,来后就见这里死尸遍地……”
一匹白布蒙上了江霆扭曲的脸,周忘杨看着衙差将之抬走,问:“江霆死了?”
若林点头:“经仵作初步检验,他是被利器掏了心。先生,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天谴?”
像是没听清他之后说了些什么,此刻,周忘杨已站了起来,目光全然落在前方一具娇小的身体上,他踉跄而去,蹲下身,难以置信地轻唤:“红蝎……”
脑中像是缠了一团乱麻,周忘杨想不出她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浑身是血?
他颤着手启开红蝎的眼睑,还好……瞳孔还没有放大,她应该还活着。
刺目的光线令红蝎渐渐有了知觉。
终于,她终于留了一口气,等到了现在。
在望见周忘杨的一刹那,红蝎试着努力张口,唇齿之间尽是鲜血。她颤抖着抓住周忘杨的双臂,艰难道:“四哥,你……要小心……要小心他……”
最后那几个字,像是一把利刃般插在咽喉,红蝎无力再说,使劲向上仰着头,死死地盯着后方,她的眼角流下泪来,而这泪竟已血红血红。
所有的怨恨与责怪,这一刻烟销云散,剧痛袭上周忘杨的胸口,他抬手,轻轻瞌上红蝎的双睑,转过头,望见若林无声地站在他身后……
—僵尸新娘案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