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天上的星子不多,天硕如往年一样拉着我睡在屋顶上聊天。一晃眼,我在这个家竟然有14年了。
“天上真的有牛郎织女吗?”我喏喏的心里想着,嘴里也学天硕叼着一根茅草,手指着天空比划星座。
“你在指牛郎织女星?”天硕为了表现自己知识丰富,也不管我问的是不是这个问题,就自作主张的给我讲起牛郎织女的故事来。
“一年见一次面不会难过吗?他们不思念彼此吗?”天硕顿了顿,自言自语。然后一个翻身抢走我嘴里的茅草。
“不会。”他自问自答。
“为什么?”我疑惑地望着他,为什么不会呢?
“你要是下山了,咱们最好永远不见。”“织女要是比你还烦人,”他傻笑起来,“牛郎肯定比我还痛苦。”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我偏过头看着这张日益俊朗的脸,俨然不是小时候那个一哭就眼泪鼻涕脏了满脸的讨厌鬼了。反正我也觉得等到15岁过了成人礼就下山,再也不回来了……不,回来也只是看望杨爹爹和杨夫人。
“啊——”一声巨响,惊天动地。
世界在这几秒里寂静了。
然后一切恢复了常态。一只山猫也因为惊吓过度喵的一声从房顶跳下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傻瓜,打雷而已。”天硕紧紧的抱着我,惊魂未定,确定没事才慢慢松开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这种惊雷,我一瞬间大脑丧失了意志,趴在他胸口良久都不敢动,好像此刻他是最安全的救命符。
“絮儿……”天硕惊讶的唤着我的名字,双手护着我,“你刚刚……‘啊’……‘啊’……是不是?”
我被他莫名其妙的表情和动作弄的不敢动弹,更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却突然感觉自己的脸热的像壁炉里的炭火一样,想要避开他的呼吸。
“絮儿,你不是哑巴,你不是哑巴。”他越来越激动,一跃而起,一把拉了我起身,“走!”
“爹娘,快来!”他大声的吆喝,好在整个山上就我们一户人家,也不会被他这大嗓门惊扰了四邻。
“絮儿说话啦!”天硕像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自豪的双手环抱,晃荡个脑袋,一脸天真的笑。
“真的……吗?”杨夫人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天硕,又看了看我。她的儿子向来没个正经,估计在逗她玩呢,会说话不早说了吗?怎么我现在还是不会说话,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呢?
我使劲的摇头,表示否定。
天硕又模仿刚才他说的“啊!”,把杨爹爹和杨夫人吓了一跳。“你干什么?你要吓死你娘吗?”
“她刚才就是这么叫的。”
“那我们怎么没听见?”
“刚刚打雷了,你们当然没听见。”
“那你怎么听见了?”
“我,”天硕刚要脱口而出,眼睛转了一圈说:“反正我听到了。”
而我此刻还停留在胸口剧烈跳动的那个场景,我和他只有一拳的距离,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他的嘴……第一次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在他向我求证刚才那句尖叫声是我发出来的时候,我本能的摇头。
是我又怎样呢?我为什么要摇头?即使刚刚我叫出声了,现在我还是一个哑巴,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来的哑巴。
杨爹爹和杨夫人似乎在忙着什么,见我们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们又回到房间里去了。有时候进出还要避开我们。
天硕就像发现了新奇的玩物,开始把我当做研究对象。
他拿着家里的锅碗瓢盆在我耳边一一敲响,我没有说话。他又在我耳边大呼小叫,我还是没有说话。他准备拿着火来烧我!我实在忍无可忍:我是哑巴,不是聋子啊!
我转身躲过他手中的火把,一个过肩摔,他惨不忍睹。谁让他吊儿郎当平时也不好好练基本功呢。我得意的拍了拍手,丢掉手中已经熄灭的火把,回到自己的闺房,感觉这是自己有生以来赢得最漂亮的一次。原来“不忍让”是这么痛快的事情!我好像把14年来受到的气全部还回去了,比射箭赢了他还要兴奋。
这一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男人拽着我的手带着我拼命的跑,我只够看到他左侧的脸。后有追兵,前面是绝路,他喊:“跑!”于是,我跑了。来不及回头,我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