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时候,我满心郁闷。青鸟幻化为人,看着我。我知道她在等我说话,可是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看着窗外的阳光,想着那个可怜的原始人。
良久,我叹了口气,说:“我相信,爱是必然中的偶然,为此,我寻找。你是要让我体会这句话吗?”
青鸟看着我眨了眨眼,说:“你说呢?”
我说:“他本来已经发明了钻木取火,如果我能帮帮忙,他不仅不会死,还有可能改变人类历史。”
青鸟说:“历史上每一次巨变都具有偶然性,但又是必然的。对于他个人来说,这是命运,你可以帮他,但你能预料到结果吗?”
我看着她郑重的表情,突然猜到了她说的意思:“难道她做了我想做的事?”
青鸟点了点头:“她救了那个人,可是结果却让这整个族群遭受了灭顶之灾!”
我心里一颤,坐下来平复了一下情绪,说:“唉,其实我应该都明白的。”
我顿了顿,看着她说:“谢谢你!”
青鸟坐到我对面,目光有点闪烁地看着我说:“我希望你从别人的故事里悟自己的道,早点找回你的本心。下一次我会让你看到她,你有个心理准备。”
看着她的目光,我心里动了动,此刻我感觉她真的是一个人,而非一只鸟。我情不自禁地去拉她的手,她却躲开了。
我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暗淡——她知道我会拉个空。
我看着她叹了口气说:“这一次我能不能做个亲历者?旁观终究不如自己体会。”
青鸟一扫刚才的失落,又恢复了古灵精怪的样子,脸上挂着不怀好意地笑容,说:“你可想好了,不要后悔哦!”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我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放心吧,我承受得了!”
青鸟说:“那你闭上眼睛别动。”
我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眼睛闭上。片刻后,眉心感觉到一丝清凉,我便失去了知觉。
……
醒来的时候,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少女的脸,古铜色的皮肤,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一双大大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我。见我醒来,她脸上绽出了欢喜的笑容,向门外喊道:“阿妈,阿妈,他醒了!”
这是一间十余平米的石屋,四壁所有的石头都裸露着,但很整齐,我躺在一盘土坑上,身下铺着块草席,硌得人发痒。
门外进来一个妇人,同样是一身粗布衣服,同样是古铜色皮肤,头发也用一根麻绳简单扎在脑后。她看见我醒来,冲那少女说:“阿离,去给客拿些吃食。”
我试着动了动,发觉身体无恙,便坐了起来,看到我身上也是一身粗布衣服,难怪浑身发痒。心里叫了几声“青儿”,却不见应答——看来青鸟是不打算管我了!
妇人走到我身前坐下,说:“客从哪里来?”
这一问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呢,怎么回答?青鸟这个小坏蛋,什么也不说就把我扔在这儿了。
我脑筋急转,随口说:“我从西边来。”
妇人吃惊地站了起来道:“你是西王城的人?”
看她的反应,我更摸不着头脑,只好老老实实地问:“西王城?是什么地方?”
妇人更加吃惊地看着我说:“西王城就是西王母的王城啊。”
西王母?传说中的西王母?我越发搞不清楚了,想了想,说:“那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妇人对我的无知已不惊奇,平静地说:“这里是皇城。”
这时,阿离已端了个跟碗很相似的容器走了进来,我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很像高粱粥,但我知道那肯定不是高粱粥。我硬着头皮接过来,道了声谢,喝了一口,淡而无味,里面的颗粒口感有点像薏米,这无疑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没有想象中的难吃。
吃饭的时候,妇人嘱咐阿离照看好我,就出去忙了。阿离便坐在我身边,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我吃了小半“碗”,把“碗”放在一旁,看着阿离,这小姑娘的皮肤要搁在现代可不讨好,但配上她的大眼睛、瓜子脸、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和扎头发的麻绳,却显出一种古朴的美。
阿离见我也看着她,忽然一把抓起我的胳膊跟她的胳膊放在一起,说:“你的怎么这么白?”
看着她泛着光泽的古铜色皮肤,再看看我那虽然不算很白但对比之下已然白得过分的皮肤,我笑着说:“因为西边的太阳没有东边大,晒不黑我。”
她似乎听不懂我说什么,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我说:“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阿离说:“好啊。”
石屋建在山坡上,不远处,十多座石屋错落有致依地势而建,山坡下是一道沟壑,沟里还积着些雨水。
远远望去,西边能看到一座金字塔般的高台,巍峨高耸;东边能看到一座城门耸立于东方最高处。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了!
石峁!西边的是皇城台,东边的是东城门!
四千年前?
我曾在这里徜徉过,低着头想从每一块石头里发现远古的秘密;也曾在这里与考古队的朋友高谈阔论,互相印证着自己的猜想;也曾与好友一起夜宿山上,在四千年前的石头城上仰望亘古未变的星空……
“你叫什么名字啊?”阿离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调整了一下思绪,说:“我叫阿蒙。”
这个时代,大概只有很少的人有姓氏,我只好照他们的样子给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
阿离说:“我要去给阿爹送食,你陪我去好吗?”
我正想去更多地方看看,听她这么一说,马上答应道:“好啊。”
阿离走进旁边的另一间小石屋,提着个篮子走了出来。
我跟着她沿着沟壑向山下走去,沟壑越来越宽,最终与山下的平地连成了一片。这平地是一片河滩,不远处就是一条河,顺着河望去,河的上游依旧是一条沟,只是平缓了很多。
河滩上散落着一些小石屋和各种奇奇怪怪的木架子,一群光着上身的男人齐刷刷地低着头跪在地上,四个穿着细布衣服的男人站在他们身前,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大约二十厘米长、五六厘米宽的木片,很像后世的笏板。
阿离一把拉住我,悄悄退回山坡上,找了个角落躲了进去,我也跟着她躲了起来。
忽然听到一声高呼传来,好像是“人皇在上”什么的。
而后是那一群人的声音,我只听懂一句——
“穆穆人皇,万寿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