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太带着月奴和瑶公主的尸首来向蒋鸣复命。蒋鸣看过后,心中的一块大石也落下了。
蒋鸣大喜,对史太说道:“史副将,这次的事情办得非常好。等梁王回京我定会向梁王进言,为你加官进爵!”
史太道:“加官进爵小人不敢多想,只要能为大人和梁王殿下排忧解难,尽绵薄之力,小人于愿足矣。”
话说,新君已即位,大局已定,梁王也应该返回洛阳了,可是朱全忠偏偏就没有回去。他在长安逗留数日之后,又携部众去了汴州。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日,梁王闲来无事带着王发在汴州城里闲逛。
“离开了这么多年,这汴州城还是这么热闹,这么有生机,在本王看汴州比长安,比洛阳都要好啊!”王发附和道:“是啊,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嘛!”
“哎,王发,今天出来你不是说要请本王喝茶嘛,怎么现在还在街上瞎转悠啊,本王走得都有些乏了哦。”梁王向王发挖苦道。王发指着前面,对梁王说道:“就在前面,马上就要到了。”
“聚贤楼!哈哈!”梁王笑道,“就是这儿?”王发点头,道:“嗯嗯,是这儿。”两人进了聚贤楼。王发带梁王在明月山间入座。隔壁是麒麟雅苑,一群文人墨客正在里面指点江山。
“咱们先在这坐会儿,茶一会儿就上,先听听看看。”王发一边引梁王入座,一边笑道。
梁王指着王发摇头笑道:“你呀你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两人顺势入座,王发道:“您稍安勿躁,一会儿便明白了。”店家为两人沏上今年新上的雨前龙井,茶香沁人,回味绵长。
麒麟雅苑内,三五个读书人正在小聚,吟诗作对,推杯换盏,好生热闹。
“真是不好意思,今日来的路上出了些小状况,所以来晚了,还望诸位见谅!”随着话音落下,一位二十七八岁左右样子的男子推门而入。男子仪表不凡,身高七尺有余,肤白,一双丹凤眼露出桀骜之色,偏瘦削,白玉束髻冠束发,上身着黛青色宽袖长罗袍,下身穿白色宽腿裤,脚穿黑色长靴。此人名叫李星旭,大唐中兴功臣李抱真曾孙。
李星旭天资聪颖,善计谋,曾多次参加科举考试希望以此入仕,奈何屡试不第,因而对科举官僚怨恨极深。
跟在李星旭后面进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小公子,小公子尚未加冠,翩翩少年,好生俊秀,银白色发带束起前额的头发,另一半头发披在肩头。小公子与李星旭差不多身高,着一身白色素衣,腰系黄色镶翠玉束腰,脚上穿一双黑棕色皮靴,棱角分明,剑眉浓黑,颧骨稍高,嘴唇微微上抬露出笑容。一眼望去,最令人难忘的还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那眼中所折射出来的光芒仿佛可以照亮这个黑暗的世道。
这人便是纪翔,侍中纪晖之后,自小饱读诗书,有韬略,文武双全,少年英才。
二人入席,李星旭与纪翔皆为王发同乡,王发知二人之才,希望可以将二人引荐给梁王。
“唉!听说李兄今年春试又名落孙山了,不知此事可否属实啊?”只见一头戴黑色方形书生帽,身着白色丝绸衫的男子对李星旭玩笑道。
“张兄,还真是消息灵通啊,不知张兄今年春试结果如何?”李星旭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问道。男子无奈摇头道:“明知故问!万人参考,只取不到十人录为进士,我与李兄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听说裴侍郎的儿子今年高中了,就是那个肥头大耳的酒囊饭带,他会读书,真是不可思议!”一穿黑色长衫的男子苦笑道。
“王兄有所不知了吧,裴侍郎曾是今年主考官的恩师。要他儿子高中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白绸衫男子笑道。
“又是私相授受!现在我也是不抱有什么期望了,科举选人制度僵硬,只看中经文背诵和诗词歌赋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那还有什么经世致用之说!还有朝中那些所谓清流的迂腐官僚结朋唤党,任人唯亲,哪会有我等的出头之日!”李星旭一边摇头,一边无奈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科举为我朝首创,旨在为朝廷选拔人才,为天下庶士入仕提供了一条捷径。舞弊只是个例,且朝廷有重法查办;根据诗文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判断一个人的能力的,若非如此岂会有我大唐如此繁荣的文化盛况,再说科举也不是没有为朝廷选拔出人才,像房玄龄,张九龄这样的一代名臣不也都是因科举而致仕的么?科举是有一定的弊病,但大家还是不要以偏概全。”纪翔放下手中的茶盏,耐心规劝道。
“那依纪公子之意,科举弊在何处呢?”着白绸衫男子接着问道。
纪翔起身,走到中间,对众人道:“如方才李兄张兄所言,科举考查范围单一,录用人数太少,因而平衡明经科与诗赋的考察和扩大招用人数极为重要。明法,明算要考察,且户部,工部用人的话,对这类考察要格外重视,而且对有一方面特别擅长的人也要破格录用。科举要多方全面考察才可以做到选出的人才人尽其用。”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称赞。
只见穿黑衫男子起身问道:“那科举舞弊呢?那些不以亲则以势,不以贿则以交的官员和凭借裙带关系获取公荐资格的人呢?”
只见纪翔右手托腮,双眉略皱,凝视思忖片刻,刚要开口却被李星旭打断,李星旭起身道:“献赋十年犹未遇,羞将白发对华簪,科举舞弊确实让我等读书人愤恨!也许取消公荐制或许可以一定程度上减少舞弊的发生。”
“但那些达官显贵恐怕不答应吧?”白绸衫男子反问道。
“取消公荐确实必要,但执行起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可以想个办法不让考官看到考生的信息,只是凭考卷内容区分等级,这样就会公正许多,也不会触及权贵底线。比如将考生的姓名籍贯糊封起来,待等级评定之后再开封公布。”纪翔小心翼翼地说道。
“对!考官看不到考生信息就没有办法徇私了!”李星旭拍手大笑道,只见他坐下,端起杯子品了一口茶,沉思片刻,忽然灵机一动,道,“这样还不够,如果考官凭笔迹暗号识人呢?如果将考生信息糊封好,找专门的人誊录考生试卷,然后把誊录好的试卷交给考官。这样一来,考官就没有办法根据字迹标记区别对待了!”
纪翔回到座位,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道:“李兄高见,誊录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李星旭又正色道:“除此之外,加大对舞弊官员和行贿考生的处置也是很有必要的。但凡舞弊者,官员贬为庶人,游街示众,考生取消参考资格,永不录用!”
着白绸衫男子神色忐忑道:“这处罚是不是有点太重?”
李星旭眼神不屑,斜视白绸衫男子,道:“哼!这些所谓清流表面上仁义道德,背地里暗渡陈仓。像这样的人都拉出来杀了处罚都不为重!”
“李兄,息怒,我等知道李兄亲身经历,深恶痛绝。但行事还是须三思而后行,切忌太过偏激。来,我以茶代酒敬李兄一片赤诚之心!”大庭广众之下,李星旭说了不该说的话,纪翔见状,慌忙制止,举杯向李星旭敬茶。
李星旭也是一时郁闷,经纪翔提点也明白了,于是举杯道:“多谢纪公子!”
“唉!我等不得志之人也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啦,自古无用是是书生呀!”黑衫男子不禁感叹。
“王兄此言差矣!纵观历史长河,又有多少能人先贤是出身名门。汉初的韩信出身市井,但有雄略,又能忍胯下之辱,不照样名留青史。还有我朝的李勣大将军,出身平民,后又投瓦岗军,最终跟随太宗四处征战,不也是身居高位,战功赫赫么?要我说,英雄不问出身,只要我等有真才实学,等待良机,一定会觅得明主,干一番大事业!”李星旭想到自己的一腔抱负,内心澎湃,慷慨陈词道。
“没错,我们现在要沉得住气,韬光养晦,眼前的失意只是一时的,待得时机,定会鹤鸣九霄,鹏程万里!”纪翔神情坚定,语气铿锵有力。
“来来来,诸位!让我们共同举杯,扫去过往的失意,为光明的未来干杯!”李星旭起身,兴致勃勃地邀请众人道。
众人起身,共饮,而后又接着畅谈。
麒麟雅苑的一切均被明月山间的梁王看在了眼里。梁王对王发笑道:“这恐怕才是你今日之行的目的吧?”王发俯首道:“任何事情都瞒不过王爷的双眼啊!”梁王端起杯子,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而后大喊了一句:“好茶!”然后随王发离开了聚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