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们对突然而至的拜访似乎不大满意,纷纷起身对着我俩的方向探头探脑,有几个甚至径直走了过来,我把手枪揣进兜里,拉着魂不守舍的大李子静悄悄往另一边绕开。
人影们的行动方式很古怪,你一发出声音,它们就会知道你的存在,却又表现出看不见你的样子,小心谨慎地摸过来,要不是最后那生吞的骇人动作,在旁边看着还挺滑稽的。
我故意留下一件衣服在原地,远远地看着这些人影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几个人影躲躲闪闪地包围了我的衣服,动作浮夸,有点像旧电影里拙劣的演技,我捂着嘴差点笑出声。大李子也缓过来了,咬着我耳朵问这几个是不是傻。
它们互相比着一些手势似乎是在部署作战方案,我点了点,至少有指挥、掠阵、诱饵、攻击手这几个角色分配。
指挥犹豫了半天找角度,最后在它们精妙的配合下,攻击手冲上前变成了球形一口吞下我的衣服。
我上一秒还在努力憋笑,下一秒一股寒意就爬上了脊背。
我的衣服凭空消失了。
人影从球形恢复正常后,手中拿着我的衣服,只不过衣服已经去了它们的世界。它似乎感到有些疑惑,仔细观察手中的东西,最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生气地把衣服撕成了碎片。
我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眼前所见,被人影吞下后的结果看来是进入它们的世界,它们那边究竟是个啥情况,又是如何把物体同化过去的?
这些人影疑心太重了,几乎是地毯式搜索完整个房间,我俩只能壁虎式掂着脚尖背蹭墙移动,总算躲了过去,缩在角落暗暗观察。
它们一番礼让重新入座后,有个站在旁边的做了个拍手动作,房间另一侧的大门被推开,进来了一个带着高耸的厨师帽的,向在座的诸位鞠躬致意。
我暗想感情你们是真准备要开饭啊?
只见后厨端出一道道模糊不清的可疑菜式,人影们大快朵颐频频点头,厨师又出来鞠了个躬,一番比划连我都看懂了,要上主菜了。
后厨推出一辆大型餐车,上面用绳子绑着个不断扭动挣扎的人,或者说绑着个人影,体型特征过于明显,强壮的身躯和深邃的美人沟让我一秒确定那是花姐。
大李子悄悄问我:“被绑着的那个怎么像娘炮大兵呢?”
“十有八九吧,你猜它们要干嘛?”
“妈的,都这个架势了,不是生吞就是活剥!”大李子转眼一看,厨师人影亮出一把长刀,他幽幽地说,“这款式我见过,日料店里拿来片刺身的。”
脑袋上有点冒汗,再不快点花姐就要在眼前变成生姐片,既然不知道该怎么把他弄出来,那就意味着只能进去那边再做考虑。
“赌一把不?”我望着大李子,他犹犹豫豫的好像不太情愿。
“我不勉强你。”我起身朝人影走去,身后传来大李子一声骂:“看不起老子吗?走就走!”
我拍了拍他肩膀,对准备用餐的人影打了个响指。
这种等待注定让内心十分复杂也备受折磨,看它们磨磨蹭蹭摸过来,紧张害怕得太久反而没什么感觉了,一心只想着进入那边以后该怎么办会遇见什么情况以及花姐为什么会被它们抓住。单论格斗技能来说我不相信这群瘦猴子能治住花姐,他虽然整天在我面前表现得拧不开汽水瓶盖回头就能把它们天灵盖拧下来。
一定是影子世界中有什么妨碍了花姐的发挥,再说他刚才不是追“也梯”去了么,怎么追着追着自己给人绑了。
终于人影指挥在深思熟虑后下定决心对我发动攻击,我瞪着眼睛一下都不敢眨,从现在开始每一个瞬间都包含着不能理解的致命信息。
人影在眼前扭曲失去形状,全身心地包裹上来,一口吞下了我们两个。
我设想过多种可能,早就端枪准备给第一个会动的来颗欢送弹,可突然意识到,我竟失明了。
不能完全叫做失明,眼前图像的来源绝对不是眼睛,是直接呈现在大脑中的画面,视觉丢失。
这是我有生以来经历过最奇特的画面,我确确实实进入到了人影的世界中。
我清楚地看到这群家伙居然全部都是“也梯”,红色毛发,相貌骇人,有个甚至感到些许不妥正在变成我的样子。
而我本人似乎不在大李子身边,我站在跟前叫他,他却慌张地寻找我的位置,目光没有和我相交。
大李子绝望地倾泻冲锋枪中的子弹,大李子被一拥而上撕碎了,大李子扫倒了所有“也梯”,大李子救下花姐并一起干掉了所有“也梯”,大李子救花姐把自己也搭进去了两人合并成一道菜......
太奇怪了,所有画面都是前后不连续的,甚至我想重现某个场景,都能没有阻碍地回到那个瞬间,按下不知在何处的播放键继续下去。我在他们的身边,但我又不在,无论怎样的画面中,他们都能感觉到我的存在,却找不到我。
姑且把所有发生的事情叫做“剧情”,我数不清有多少个剧情混在一起同时上演,整体的进展也混乱不堪,更像是带了看不见的进度条,可以随意拖拽。
在贫瘠的理解能力加持下,我猜自己大概、也许、可能,和大李子,的维度,不太一样。
太复杂了,人影和我们所处的时间线不一样,姑且称为时间b,时间b是哪年哪月根本无从谈起,时间b的“也梯”是如何成长到这个地步的也更是一个让人放弃思考的问题。
但我存在的位置是时间b+,或者叫时间线b。这里的时间线并不是上面提到时间的流动被形容成的线,而是时间本身以物质态存在,物质的时间点排列在一起,组成了时间的线,物理意义上的线。
我独自走在这根看不见的线上,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随意访问最近的任何时间点,但当我想再把访问时间向前后推移时才发现,这条暂称b+维的时间线没有一个能真正称得上是开端的地方,从开始直接走到结尾又变成了开始,也是一个克莱因瓶(莫比乌斯环拓扑变换),也就是说,“也梯”们存在的时间b,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他们能任意打开这个克莱因瓶来往时间b和我们时间a,而这一切不在b+维是根本观察不到的,除非能猜出来。
第五技术交流中心的员工宿舍根本就不在我们的时间中,是一个时间之外的牢笼。
他们居然能用上这样的手段在保护着什么。
但我知道该怎么破解这个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