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我听见游正阳鼻子里轻轻地哼了一声,祁真天一直盯着我看,从她的目光里我看不出任何东西。
“周先生,我个人同意你的说法,我们属于拉撒路物种。”一名男子缓缓站起,人群立刻骚动了起来。
“我叫宁国华,曾经在国家科学院工作,现‘仰望’首席生物学家。”
我打量着这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看起来彬彬有礼但感觉有点木讷,后来大李子告诉我宁国华在曾经在国外居住了很长时间,做事比较一根筋,也不太善于和别人交流,但总喜欢盯着别人看,不知道在想些啥,还有这次讨论的拉或非拉生物分类体系就是他提出来的。
晚上散会后,我躺在床上,继续翻看会议记录。
周:感谢您的支持,正好我还有一些问题想请教,刚才大提督的发言中谈到的分类依据,除了是否拉撒路物种本身的界定条件外,还提到了这些物种具备的体外不可见神经中枢系统,那么在座的我们,是否也具有这样一个不可见神经中枢?
宁:按照我们发现的规律推测,是这样的。
周:拉撒路物种其实并没有在岁月的长河中灭绝,而是隐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失去了踪迹,这样的物种,其实也是规规矩矩一代一代繁衍下来的,为何会与非拉物种产生这样的区别?
宁:我们推测为,遗传的稳定性区别导致。目前掌握的物种情报表明,所有的非拉物种,都产生了极大变异,可以说与我们之前所认识的物种完全不一样了。现阶段,“仰望”的提议是将DNA区别大于0.1%的两种生物定义为不同的种类,不管它们原来是什么,直接在碱基对层面进行生物分类。非拉物种的DNA序列,与存档在资料库里它们的原型物种相比差别远大于0.1%,可以认为是因为某种原因,它们的遗传密码被打成了一盘散沙再重新组合,命运的密码锁,被无情地拨乱了。相比之下,拉撒路物种的DNA序列就要稳定许多,在找不到更合理的原因情况下可以推测为体外不可见神经中枢维持了这种稳定性,也许是转录层面的控制,使得拉撒路物种虽然也有变异,但它们的变化,还远远达不到0.1%。
周:我们曾经遭遇过拉撒路物种泰坦巨蟒,这种生物的化石特征想必宁院士也很熟悉。在交战过程中,泰坦巨蟒表现出的特征却与现代眼镜蛇极其相似,颈部膨胀并能喷射毒液,我想请问宁院士,这些特征与传统意义上的蟒蛇,差别应该也不止0.1%了吧?
宁:周先生提出的疑问可以用“仰望”最近在研究的基因沉默特性来解释,每一种生物表现出的性状,并不是它基因里所拥有的一切。每一种生物的基因,也正是一个庞大的信息库,打个比方一台电脑里装有很多游戏和学习资料,不同的使用者访问的就是不同的文件。这就像基因表达一样,蛇类可能共有一个大库,不同的品种表达出来的部分不一样而已,有些会颈部膨大,有些会在尾部形成角质环用来发出响声,没有表达出来的部分,并不是不具有,而是沉默了,您提到的蟒蛇出现眼镜蛇特征,是因为某种诱因导致这段基因不再沉默。
周:再请教宁院士,“仰望”有无怀疑过雾是导致生物极大变异的诱因?
宁:我们找不到其他诱因,只能对雾进行最高优先级的怀疑,科学的进步,就是在不断地怀疑中产生的。
李:我觉得关于这些的讨论已经可以了,我们应该具体计划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祁:鉴于舰岛受到重创,是否需要将部分人员安置至“刺猬”直到维修完毕?
李:求之不得,十分感谢。
祁:应该表达感谢的是我们,舰岛带来了十分珍贵的情报,让我们对一些已经形成的思路不再迷惘,我建议会议休息十五分钟,接下来公布下一步的计划。
会议暂停十五分钟。
祁:下面我宣布,经过与舰岛方面共同研究决定,人类最终防御要塞“刺猬”与海上移动文明“舰岛”结成战略同盟,人力、信息、资源将全方位进行互通,开始执行下一步探索计划——“红斑风暴”!愿我们能以太阳系中最强劲的风暴木星“大红斑”为精神力量来源,集结人类最后的一切,扫清障碍,冲破迷雾,看清世界,重建家园!
“红斑风暴”计划主要有三个进行方向:第一,找出笼罩全球的粉色迷雾成因,设法驱散,重新回到正常可视化环境;第二,对现状作出合理的解释,戒备可能存在的敌人;第三,联合人类剩余力量,在最大范围内重建家园,将文明之火传承下去。
其实我觉得这个计划应该还有一部分,找出回到或恢复原来世界的方法,只不过听起来过于难以实现,没有人敢提出罢了。
最终,思考还是断在了不断袭来的睡意之中。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身处于一个黑暗潮湿的山洞中,洁白的月光穿过一处缝隙洒在地面上,阴影中有一只巨大的淡黄色眼睛平静地看着我,我并没有感到恐惧,这眼神十分熟悉。生物的眼睛是最神奇的地方,一个眼神就能蕴含丰富的信息,这不光是人类的特权,猫猫狗狗、海豚大象,都能够做到。我们只是互相看着对方,没有进一步的交流,忽然我在这个眼神中读出了“去吧”的意思,梦就醒来了。
会议记录本还盖在我脸上。
这时“咚咚”地敲门声让我清醒了过来,开门一看,祁真天。
她把长发扎成了一个丸子顶在头上,一边的侧刘海微微翘起,穿的挺随意,没带武器。
“舰岛那个大提督叫我在这个时候来喊你。”
“现在几点?”
“大概三点吧。”
“他神经病么?”
“鬼知道啊!”
跟着真天来到一处集装箱围成的小广场,大李子蹲在广场中间一处篝火前,正反不停交替地在铁架上烤着肉串,刷子一挥手一抖,孜然粉均匀地铺在冒着油光的肉串上,发出诱人的嗞啦声。我看着这场景,嘴角微微上扬。
大李子踢过来两张板凳,说:“啤酒在那边的冰桶里,舰岛自己酿的,尝尝。”
我拉开一罐,一口下去,久违的泡沫和苦涩感。
“比老青岛酸一点。”
“酒花多放了一些。哎你可别小看它啊!我们那只有一名‘仰望’的成员才会酿啤酒。”
大李子递了几串烤串给真天,祁小姐轻轻摆摆手表示不想吃,大李子一脸可惜地说一定要试试他亲自烤的保证好吃,硬塞到真天手里。
“叫我来干嘛?”
大李子抿着嘴,好像很难开口一样,拍着我的肩膀说:“哥们,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
祁真天在一边刚准备把烤串送进嘴里,瞪着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我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