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长眉头紧锁,辨认了一会,叹了口气说这是东部核电站的两个人,又问游正阳还有一人的下落,得到的答复是埋了。
“余刚去海里游泳时,顺手捞了这两个有点眼熟的家伙回来。他们两个运气不太好,还活着,死掉的那个倒是感受到了余诚心的超度。”
从这两个人的伤势上看,很明显是受过强烈的挤压和腐蚀,我的眼前浮现出三人在黑暗中被那条泰坦血蟒绞杀后一口闷的场面,但他们为何又会出现在与核电站相隔差不多有50公里的基地附近海域?而且血蟒被那二货切成刺身后并没有看到腹中有这三个倒霉蛋,难不成那蛇爬了几十公里地跑到附近把他们三个吐到海里又回去抱着反应堆享受核辐射了?
“余认定,核电站那虫子是爬了几十公里地跑到附近把他们三个吐到海里又回去抱着反应堆享受核辐射。”当这个观点一字不差地从游正阳嘴里吐出来时,我感到十分的尴尬。他接着说:“他们是,祭品。”
祭品?往海里扔是祭给谁?
游正阳认真地笑着分析了起来:“祭祀的对象,余只听过声音,似歌声,但未曾见过。蟒蛇喜水,定是在海中游曳时见到某物,视为神明,回来日思夜想,便抓了些见面礼送去,跑那么远的路,也算是把礼直接送到了对方手里,可惜它的神没有收下,大概是被嫌弃了。”
“你的意思是说,靠近我们基地的海湾里,有对这条蛇相当于神的存在?”
“余可没有说是在海湾里啊,这海湾充其量就是余的游泳池,如果是和余一样的奇迹,那这格局,未免也太小了吧。”
“不管是不是在海湾里,只要这种未知的威胁还在基地附近海域,我们可能就有麻烦了。”基地长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说:“过两天,就是‘舰岛’和我们的交换日,做生意的时候被打扰,我们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尤其是他们的那个‘大提督’特别难应付。据说这次他们还带了重要的情报过来,绝对不能出岔子。”
祁基地长手一挥,几个人抬走了地上两个可怜的人,又安排了几组人员换班巡逻海湾一带,吩咐如果发现异常必须马上回“刺猬”报告,不可擅自行动。果不其然,我又给编进了巡逻组,搭档是城哥,负责次日的白班。
次晨,我们到达了负责的巡逻区域,位于基地以南五公里的一段石灰岩海岸线,这样的地质构造在这座城市的海岸线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以前是一个地质公园,我经常会和朋友一起在这里玩一玩无人机。我也很欣慰地发现这里的地貌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变化,以前不小心摔进去的石头缝隙还在,隔壁孤零零地卡在岩石中的一个废弃的浮标也在。
两个男人在海岸边走着,沉默了许久,一到单独相处的时候,城哥总是不怎么说话,埋头做他该做的事情,倒是这次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城哥主动找我搭话了。
“周寻,以前你在大学念的是生物专业吗?”
此情此景出现这句面试里常见的开场白,让我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回答道:“是的,从小我就喜爱各种各样的生物学知识,自学了很多,而且听说未来的世界是生物技术的天下,就在大学里投身于这个专业了。可惜并没有坚持到能有成就的高度,受制于家庭环境和生存压力最终改了行。”
“你有后悔过改行吗?”
“说不后悔可能是骗人的,但不继续在学校里学习并不代表我就放弃了这个爱好,工作之余我也经常自己研究一些生物学的课题,当然是很基础的方面了,没有科研设备可以使用,大学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在这个领域无法自拔。”
“我也是个外行,就是想向你了解一下,现在这迷雾之中的生物,到底都是些什么情况?我们早醒来的人对它们的生存和变异做过很多探索研究,始终没有什么头绪。比如上次那条你说已经灭绝的蛇?”城哥在这里用了“变异”一词。
我望着雾气弥漫的海面,缓缓道:“醒来也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已经远远超出了我对原有世界概念的认知。从在‘塔’的门口遇见点头人开始,我对现在还活着的人的生存空间的思考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我是无神论的,所以不会相信见到的一切是神鬼之流,要知道,无论是什么种类的生物,长的再夸张再狰狞也好,只要是活的,就一定有所属的种类。”
“我认识脚下的石头,这里曾经是一个地质公园,这片石灰岩层形成的时间早在几千万年以前,以这些石头作为时间线上的参照不太合适,但是这个就合适了。”我把脚伸进了旁边卡在石缝中的那个浮标的金属框架中,稳稳地卡住了,接着说:“海水具有强腐蚀性,海边的空气对金属的腐蚀程度也会比其他地方要高,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加剧,‘前不久’因为某些愚蠢的原因我的脚曾经卡在这个框里,现在依然那么合脚,那就说明我们现在的时间点离我们认识的世界并不遥远,至于多近,没准要问祁真天了。”
城哥稍稍一愣,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祁大小姐告诉我她失忆了,她又是唯一一个不在塔中苏醒的人。假设她并没有沉睡而是经历了整个灾难的过程,那么我们可以结合花姐和其他人提供的信息得出推断,这场原因不明的浩劫发生在祁真天出生后到最晚两年前,也就是,呃,真天现在大概也就二十一二岁吧?我们可以把时间缩短到二十年以内了。”
“如果祁真天出生在灾难发生以后呢?”
“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
“哦?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着城哥,拇指食指错开一捏,城哥一脸茫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比心。”说完,我就看见城哥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是,大哥,你别误会……我昨天去探望了真天,正巧莫茗也在她的房间里,出去的时候朝真天做了这个手势。在我没‘睡着’前,这个手势曾经很流行,就算是当年那些年龄很小的女孩子也是知道的,从真天的反应来看她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那么,这都是灾难发生以前的事情了。当然,也可能是后来有其他人特意教过她这个手势的意思,所以我才说可能性很小。如果她并不是后来学到的而是本来就知道,那么我对她是否真的失忆,就要产生疑问了,现在我更倾向于,真天骗了我。”
城哥没有说话,扭过头看着海面。
我一看他不往下顺了,也就知趣地打住,话锋一转回到了刚才的问题上:“假设在灾难的二十年时间里,我们熟知的生物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这是完全可能的,物理化学生物层面各种各样的诱导因子都可能导致生物的变异,但这仅限于个体而非整个种群的变异。个体产生的突变方向是不确定的,可以有利于生存也可以有害于生存,有害于生存的自然就被淘汰了,有利的将会通过繁衍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最终发展为整个种群的性状都变为最早变异个体的样子,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我们之前遇到过的吸血狼群就是种群的一致改变而不仅仅是个体,要说是在二十年内自然地完成了以狼为基础的高等动物整个种群的变异,我是不信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自然选择学说失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