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幽黑湛蓝的结界,悠然摇荡,出现在倚弦的视线中,而那四只玄水兽,却似已然活了过来,厉芒跳动的水光蓝眸,狠狠盯视着他。
倚弦丝毫不惧,镇定自若地将异水元珠掏出,双手虚撑,抱于胸前,冰晶火魄所蕴的异能,从他掌指之间缓缓溢出,异水元珠滴溜溜旋转不息,发出耀眼蓝芒,飞溅甩脱,撞入结界之中。
结界立时暴起,闪闪彩星,慢慢腐蚀结界护壁。
不多时,一个仅容一人行进的空洞终于出现,那四只石雕异兽也逐渐安静下来,倚弦嘴角荡起一丝笑意。他知道自己成功地破除了这道防卫结界。
倚弦淡定自若地走入结界当中,踏足石岛,却不继续前进,立定身形,“七真妙法指”蓦然灵动,一段艰涩难闻的咒诀,自他唇间传出,在指尖环绕一圈,才带着归元异能激射而出,直指阵心之中幽暗光影而去。
“叮零……”
一阵急促轻响,伴随着幽光逸舞流散而消失,一块巴掌大小,上圆下方的漆黑之物落在地上。倚弦这才疾步上前,捡起地上那物,头也不回地往外遁去。
土行孙以及三小远远看见倚弦的身影,立刻欢呼不已,相互击掌庆祝起来。应龙与紫菱公主两人也是大吁其气,心中悬起的大石也宣告落地。
倚弦飞身而下,在应龙面前落定身形,躬身道:“小子顺利拿到九土息壤,这就前去轮回集镇压水势,不知前辈还有何吩咐吗?”
应龙望着倚弦,面色凝重地道:“这九土息壤易放难收,如若念力不足,切勿使用……”说着将“九土息壤”的详细使用之法一一详解。
倚弦暗自一凛,忖道:“原来这位前辈已然看出我空负浑厚元能,却苦无强劲念力操控。”
“……另外,就让小千小风他们留在这里吧,我想把最近琢磨出来的几套小玩意,教给他们。”
小千与小风见自己能得“龙神”应龙垂青,自是欢喜不已,与小仙同时留了下来。
倚弦与土行孙告别应龙等人,驾起遁术赶到轮回集外,远远看见奇湖湖水澎湃滔天,崩暴四射,滚滚银浪翻涌不息,其中道道七彩流离的身影显然就是神玄二宗诸人,他们正在仿照当日陈塘关一役,集合众人体内禀性不一的元能苦苦将水势拖住,直映耀得水浪之上异彩纷呈。
但从他们摇摆动不停的各色结界中,倚弦就知他们已然不支,当下哪敢多想,十指运诀挥动,“绝龙壁”结界轰然合璧,身躯卷弹之间,冲天飞起,一头扎入浪涛之中——
倚弦这才知道此时的水底暗流,比之水面上的浪涛来得更加凶猛,身外“绝龙壁”急速抖动,几次三番就要被浪流冲散,却被倚弦苦苦撑住,他知道此时绝对不可松懈。
费尽周折,几次被重卷到水面之上,倚弦总算稳住身形,来到上古水道的边缘处。归元异能凝幻的绝龙壁光幕,被狂猛水柱冲出一道巨大凹缺,水柱如同烟花一般沿着绝龙壁光幕四散开来。
倚弦蓦地赶到,眉心一阵抽痛,他苦笑一声,七真妙法指翩然舞动,本身所有的法能念力悉数涌出,他感到一阵晕眩的感觉。
倚弦识机地掷出“异水元珠”,此物果然生具治水之功,水势顿时被元珠的威力所压,逐渐变得平息了许多,他随手掏出九土息壤,只看那物滴溜溜在他胸口旋转数圈,嗖的一声钻出绝龙壁,傲然矗立在水浪之中,放射出幽暗的芒光,缓缓流溢而出。
随着它的光芒覆盖之地,片片蠕动的黏土凭空出现,渐渐凝结,立时在倚弦身前铸起一道半人高的堤坝,使他大大地松了口气。虽然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紧记着应龙临别时所言,一直凝神聚念,企图在最短时间内达到自身控制法能的最佳状态。
慢慢的,水流逐渐缓了下去,倚弦神识一片空明,思感中莫名一念将周围里许方圆的各种细微变化,巨细无遗地反映在他脑海当中,他感觉到九土息壤所放射出的五行土灵之力,已然完全可以抵御上古水道的冲击,是以决定要做最为危险的善后工作。
如潮般的无匹法能,如春蚕吐丝一般缓缓流溢而出,在已然不再翻涌的水中盘旋两遭,啾地一声钻进九土息壤之内,立即引起这绝世神器的激烈反应,似乎心有不甘地放射出耀眼金芒。
他的法诀念力修为,一直靠自己揣摩得来,而且历来实战经验不足,控制自身法能运转的念力本就薄弱,哪堪“九土息壤”这种上古神器的吸食,已渐显不支。
“难道,果真会如同应龙前辈所言……”倚弦不由暗自叹道,“看来只有如此了!”
下定决心之后,倚弦分心二用,缓缓默念起一道独异的魔宗咒法,这是一个以自残方式达到目的的办法。法咒默念完毕,倚弦咬破自己舌尖,周身大半精元化作腥浓血液,立刻充斥他的唇齿之间。
倚弦毫不犹豫便将精血吞下,同时以无上归元异能,截断贯穿自身上、中、下三道渊海丹田的剑脉。霎时间,归元异能、冰晶火魄以及自身的元灵感念,化作道道彭湃激流,汇入神识之中,然后化作道道思感念力狂涌而出。
九土息壤登时幽光大盛,“叮”地一声幻回本来模样,再也不复黏土怪型。但它的无匹神力仍然他行他素,化出无数土行灵力,使黏土仍然在成倍急速增长。
不过倚弦却已不再担心,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最多盏茶时间,“九土息壤”就可收回了,他长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感受着躯体以及神识因疲惫至极而带来的快感,他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灵力耗尽,他已无力再冲出水面。
然而,此时四周激荡的水波突然停住,一种莫名的惊悸油然自他心底荡出,遍体通寒。
蓦地,一声低沉长嘶,伴随着刹那又呼啸而起的浪涛在湖底穿行回荡,一种难言杀气,凄厉出现,冰寒刺骨,正在左方。
此时已不及多做应变,倚弦急挥左手在结界上猛地一拍,将体内翻涌而出的异能输入“绝龙壁”,同时右手向前平伸,傲寒诀蓄势待发,使来犯之敌无法继续逼近。
轰然巨响声中,万千魔劲倏然穿过抖荡摇摆的“绝龙壁”结界,以万钧雷霆之势向倚弦笔直撞来。眼见护身结界在视野中瞬时膨胀扩大,出现密麻细孔,倚弦难以置信,来人竟能在举手投足间将饱含冰晶火魄与归元异能的“绝龙壁”透穿,此人究竟是谁?
此时不及多想,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傲寒诀”轰然击出,硬生生将魔劲冰冻转化,就在来人汹汹魔能即将再临的瞬间,比之“傲寒诀”更胜一筹的“寒星变”已然顺利击出。
“砰……”
双方劲能接触,然后就这么在他眼前四分五裂地爆开,隐隐散出一团血雾!
刹那间,一道鬼魅般的人影显身于血雾之中,无声无息地向后退却。倚弦虽不知他是何人,但也知道如果自己未曾施展那损己法能的“殒灵诀”,定然还可周旋,但此时他因耗损元能过剧,满眼金星,胸口一闷,一口鲜血已然从口中喷射而出。
偏又在这时,没有声响、没有预兆,甚至没有触动任何水流变化的一击骤然而至,冰冷的感觉充斥着倚弦全身的毛孔,这是不安、恐惧与震惊交织在一起的寒气。
倚弦的脑子里回想起冰火轮回狱时,一次生死关头的那丝隐晦异样明悟,却忽然闪过,伴随着“轩辕图录”一、二幅之间的交替变化与“灵悟剑诀”,清明无误地在他脑中展现开来,化为——剑道层次中的“节奏”与“无”。
节奏者,攻击距离、肢体动作、呼吸间隔、元能流速,都是一种节奏。对敌时刻,与其说是见招拆招,不如说是对敌人攻防技法和节奏的一种解读和干扰破坏,能够正确破解敌人节奏与保持自身节奏之人就是胜利者。通过刻苦的修炼者可以隐藏自己的节奏,使敌人无从破解,这就是出手的一种至高境界,即是所谓的——“无”!
此刻,他完全无法解读面前这强敌出手的节奏,这击出的一把折扇没有丝毫的预兆,好像它原本就一直放在他胸口上似的。这一扇竟已超越了空间与时间控制下的速度极限,尤其这一击还是在湖底施展开来。
耀阳先是瞠目结舌,怎也未曾想到事情比自己预料的还要糟糕,不由拍着额头大呼难办。
这时见双方居然又动起手来,登时心中火大,飞身上前,施展出新近修炼的“炎诀斩”,虽然只是小惩,但仅只两三下,众人就已皮色焦黑,浑身烧伤,满面悔恨之色地嚎啕大哭,就连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那两位尊贵公子也不例外。
耀阳这才气呼呼地对身后目瞪口呆的兵士道:“你去把鬼方使者请来!”
小兵终于从极度震惊中醒来,满脸崇拜地屁颠屁颠跑去。不一会儿,那小兵却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说那同为监考官的鬼方使者,不知为何竟在营中失踪了。
耀阳终于证明他心中的想法——玉璇已经开始行动。
他哪还敢迟疑,大声吩咐手下兵士去吹响号角,召集所有人回营,众人也从耀阳脸上感到事情不同寻常,轰然应声,号角“呜呜……”响起。
众将士分列耀阳两旁,静静地望着远方,场中压抑的气氛几欲让人窒息,旗帜迎风招展,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给众人平添几分急躁难安的心绪。
大将军南宫适闻讯赶来,挥手示意将士们不必多礼,径直走到耀阳身边,问道:“耀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耀阳摇头叹道:“将军,这次麻烦了,恐怕咱们都被人算计了……”随即将自己推测被人暗算之事说了出来。南宫适暗赞耀阳细心,拍着他肩膀道:“不必担心……先等等看,大家回来再说!”
这时,远方出现几条身影,随即他们身后零零散散,又出现几队人马,那些姬氏子弟终于零零散散的回来了,众将士不由齐声欢呼。
耀阳与南宫适两人此时却是心下怒极,他们二人远比那些将士瞧得真切,原来那些公子一面策马回奔,一边还在互相攻击、械斗,而且每人身上皆已挂伤,轻重不同,甚至有的手下家将业已垂危。
两人连忙召集手下将士,前去阻止他们互相打斗。
众人轰然领命,摩拳擦掌地冲了过去,几下便将众公子以及家将团团围住,这才示意众人停下手来。
耀阳与南宫适哭笑不得,随即上前询问众位公子,为何狩猎会弄得遍体鳞伤,此问一出,一众人等立刻眼冒怒火,又有大打一番的架势,互相指责对方抽冷子,放冷箭云云。
耀阳却发现回来的这些公子之中,唯独没有姬发、姬旦以及伯邑考三人,心下不由疑云大升。
就在这时,耀阳体内异能一阵躁动,浑然感应到一阵强悍元能相互震荡的波动隐隐传来,耀阳全身为之大震,心中一动,隐约摸到一些头绪。他走到南宫适身边,附耳道:“南宫将军,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去负责将另外三位公子找回来。”
南宫适也发现姬发等人未曾回来,当下本想阻拦,但想到他身负异能法术,便也就放下心来,道:“不如,我让几个得力手下陪你去吧!”
耀阳哪会答应再让几人去送死,连忙道:“将军,人多了反而误事,我应付得过来。”
南宫适点头道:“耀将军小心了!”
耀阳哈哈大笑,策马上山而去。
策马上到半山,耀阳便弃马步行。
他施展元能鼓动身形,已然遁出数十丈外。异样元能的波动来源于一直指向山阴的石崖,耀阳轻步过去,隐匿在一个角落向崖面望去。
却发现伯邑考、姬发、姬旦三人都在,除了他们还有不少人,其中一个女子站在一位从未见过的幻面人身后,那女子虽然面目陌生,耀阳却知道这个女子正是胡女玉璇,不过她隐藏得很好,若非是耀阳与她有过亲密接触,断不可能认得出来。
继续偏身望去,耀阳没想到九尾狐也来了,她俏生生地站在伯邑考之前。
至于另外两人,耀阳也完全没有见过。
站在姬旦前面的是个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一袭素白长袍长身伟立,一双丹凤眼充满邪异的魅力,成熟的俊朗脸上始终挂着自信的微笑。
还有一个看似瘦弱的枯瘦老者立在姬发面前,渊峙岳亭的不朽身形,和着那张皱纹像是老树盘根的老脸,浑然流露出异样神采,让人感觉不出他一丝的老态。
幻面人、中年男子与老者绝对是比九尾狐更难对付的顶尖法道高手,无论是幻面人磅礴霸道的强悍气势,还是中年男子尊贵魅异的逼人妖气,或是枯瘦老者诡异飘忽的惊人邪气,都足以深深震慑耀阳。
加上九尾狐四人交织起来足以压倒一切的撼天气势,连身在远处的耀阳也被逼得透不过气来,只是这群不知为何方神圣的怪物怎么会突然一起出现在此?耀阳暗想缘由,身形匍匐在地,不敢再有任何一丝异动,生怕被这些家伙察觉。
幸好这群老东西看起来并不是一路的,而且看形势是四方各有所恃,又互相牵制,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九尾狐娇笑道:“长风大哥,你说该怎么办吧,总不会我们几个先打一场,让小辈们看了笑话吧?想来只不过是一个西岐而已,犯不着这样。”
中年男子冷笑道:“那你这狐狸想干什么呢,难不成你肯就此退出。哼,卓某倒想看看你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妖帝卓长风?”耀阳曾在梅清远家中养伤的时候,听闻过一些四大法宗的高手人物,顿时吓了一跳,忖道:“好大的来头,这种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让倚弦更吃惊的还在后面,那个幻面人突然向枯瘦老者沉声道:“幽玄,你不要自恃身份不说话,来到这里谁没有目的?别把你‘邪神’的架子拿出来,在这里没有人会吃你这一套。”
耀阳听得头皮发麻,“‘邪神’幽玄!怎么会有这种几乎可以说是强至无言以对的高手在此呢?
枯瘦老者“邪神”幽玄淡淡道:“陆压,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变,从来都是这样盛气凌人。”
幻面人陆压大笑道:“陆某就是这样一个人,用得着改吗?”
九尾狐见幽玄和陆压相互扯淡,顿足娇嗔道:“你们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看她那样子甚是妩媚妖艳,让远在石崖外的耀阳心动不已,知道这是一种魅心之术。场中的姬旦和姬发修为尚浅,登时被迷得一阵神志昏沉,但这对于幽玄等三人却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陆压冷哼道:“小骚狐狸,你想说什么就说,别施那些不入流的媚术?”
九尾狐本来就没想过能以媚术影响这些难知深浅的高手,媚笑一声,道:“小女子这点东西自然是不入各位法眼,不过咱们也不能干耗着。万一山下大军见几位公子还未下山,便下令搜山的话,咱们总不能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吧,所以咱们总要想个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才好!”
“妖帝”卓长风问道:“那你想怎么解决呢?”
九尾狐笑道:“要知道一个国家可不是单靠打打杀杀就能治国平天下的,而是要看各方面的能力,这样如何?不如咱们都不动用武力,就让这些小辈在官场上决个胜负。”
卓长风猛然大笑起来,道:“狐狸啊狐狸,你真是太狡猾了。你的媚术虽然不行,不过用来迷惑小辈和那些凡夫俗子则恰到好处。如果不用武力,难道让我们这些人去喝西北风吗?”
陆压冷笑道:“狐狸就是狐狸。”
幽玄却浅笑道:“不过,老夫倒是同意小狐狸的话,咱们这些老骨头也不必为了小辈大动干戈。不过,如果照这么做的话,老夫倒是还有一个条件。”
卓长风和陆压都没想到幽玄会同意九尾狐的提议,不禁愣了一下,脸色骤变,如果论修为而言,幽玄无疑是这里修为最高的,如果他愿意采纳九尾狐的意见,那他们就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甚至想到幽玄会不会与九尾狐有所勾结。
九尾狐不免也有些惊奇,问道:“不知幽前辈有何见教?”
幽玄淡淡道:“很简单,就是说我们四个长辈,无论从什么方面都不能插手此事,就让这些小辈自己好好地玩,尽情地玩,输赢也只能怪他们自己争不争气,如何?”
众人都没想到幽玄会撇开这些,九尾狐微感愕然,卓长风和陆压却松了口气,都大声称好。
陆压道:“便依今日说定的为约,既然西岐姬氏已乱,陆某便不再插手扰乱西岐之事,希望各位不会出尔反尔才好!”
“小狐狸,你呢?”幽玄看向九尾狐。
论修为,九尾狐比这里三人都略差一筹,此时三人都已达成一致,她哪有资格反对,马上换上笑脸,道:“前辈大哥们都同意了,小女子哪会反对哩。”
“如此甚好,从此更凭本事!”卓长风笑声未落,已连带着姬旦凭空遁失。
陆压见口头协议已成,也不废话,回头对玉璇道:“我们走。”话音甫落,便已掠起身形而去。
紧接着,九尾狐和幽玄分别携着伯邑考与姬发离去。
耀阳早就闭气收息不敢出声,等几人走了,他吁了口气,刚要转身开溜,“归元异能”却生出灵动感应,明显感觉到有人纯以气势锁定了他此时起身所有角度的生路。
“谁?”耀阳大惊回身,脸色大变,骇然道,“幽玄?”
幽玄竟负手而立于他的面前,道:“小子,想不到这西岐除了几个老不死的家伙以外,你也算得上是个一流角色。若非老夫细心留意,怕是也无法发现竟然有人偷听。”
耀阳心中急思对策,口上打了个哈哈,道:“小子胡乱走走,谁知竟会遇到前辈们在此聚会,实在是荣幸得很,不过,刚才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
幽玄哼道:“听闻你油嘴滑舌,如今一见果然是不错,遇到老夫还敢满口胡言乱语。”
耀阳暗叫糟糕,这老不死的竟知道他,看来定是姬发那小子说的。不由对姬发恨得咬牙,脸上却浮起笑容,道:“在前辈面前,小子哪敢胡说,晚辈是真的仰慕前辈已久……”
“少说废话!”幽玄打断他的话,道,“你不是那小狐狸的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耀阳神色不变,想到方才幽玄与众人达成的协议,忙一本正经地道:“娘娘怕有人误入此处偷听,故而命小子在此警戒,现在各位前辈事情已了,小子也该告辞了。”
幽玄何等人物,哪会轻易上当,却是不怒反笑道:“敢在老夫面前胡扯,你还是第一个,果然有几分胆量。”
“哪里,哪里!”耀阳见诡计被揭穿,丝毫没有异常,继续瞎扯道,“小子只是说实话而已,自然不需要什么胆量,前辈身份何其尊贵,想必不会为难小子这个晚辈吧,小子就此告辞。”说完行了个礼就走。
幽玄眼中寒光一闪,道:“小子想走?”
耀阳回身哂道:“前辈莫非真要为难晚辈?”
幽玄沉声道:“你要走也可以,不过首先要老实交代,你这一身所学究竟来自何处,还有你身际蔓延的龙气又是怎么回事?”
果然不愧是邪神,这么轻易就看出他的底细。耀阳虽然不老,但早已狡猾成精,看幽玄的神色,知道此事不能善了,他估计就算说了幽玄也不会放过自己,更别说他会不会相信,立即放声大笑道:“晚辈不知前辈在说什么,娘娘还在等晚辈,后会有期!”语罢,他身形一幻,已在十丈之外。
幽玄是何等高手,身形飘忽间,却已早一步在他落脚之地等他,喝道:“小辈,竟敢在老夫眼皮底下偷溜?”他哪容耀阳逃走,扬手就是一道浑厚至极的元能刃风斩出。
“前辈以大欺小,不觉丢脸吗?”耀阳扬声耻笑,手底却不敢大意,急施“异能结界”以作防御。
锐利刃风击在结界上,整个异能结界立即荡起一阵波纹,耀阳只觉一道强大的元能侵入,急催归元异能发动五行玄能将它驱走,但说时迟那时快,他还是被那股元能劈得接连倒退三步才立足脚步。
耀阳松松被震得酸麻的筋骨,大笑道,“前辈果然是前辈,随便出手都这么厉害。”
幽玄的眼底抹过一丝惊异,冷冷地盯着耀阳,道:“敢在老夫面前耍花样,不让你吃点苦头是不知悔改了。”
耀阳知道再说也没用,耸耸肩,嘲讽道:“我可不像什么前辈高人,可以任意欺凌小辈,被人胁迫自然只能见机就走,难道还要等死不成。”
幽玄怒哼一声,四指弹出四道“捆仙指”元能,成柔和弧线般向耀阳包围而去,元能在空中猛地暴涨数十倍,顿时变成巨浪铺天盖地涌向耀阳。
耀阳感觉四面八方已完全被幽玄的滔天元能封住,无法闪躲,不过这次他已有准备,毫不慌张,再次用起“异能结界”抵御,同时双手张扬,学自《幻殇法录》的“爆炎毁裂诀”全力使出,周身五行玄能立即以他为中心,仿佛火山爆发一般,炎热的归元异能骤然爆开,威力足以摧毁一切。
幽玄的四道狂猛元能攻击被炎热的爆发力一冲,消散大半,仅余一小部分击在元能结界之上,被轻松抵消。
耀阳挡住这一波攻击,知道这样下去太过被动,立即跃身而起反攻,扬手就是全力一击“乾天炎龙诀”,龙吟作响,一条硕大无比的紫红色炎龙狂舞着向幽玄扑去。
“雕虫小技!”幽玄冷笑一声,右手一挥,轻轻一指点在劲气元能的中心力点,整条炎龙顿时如被噬魂吞魄一般,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耀阳早料如此,大笑道:“‘乾天炎龙诀’不行,那就看我自创的‘炎龙狂舞’,如何?”话音一出,他的双手狂击,配合《幻殇法录》要诀,全新的“乾天炎龙诀”初次显露锋芒,无数条更加炽红的巨型炎龙连续不断地旋舞猛扑,仿佛充斥整个天地。
幽玄淡然一笑,道:“这个至多算是雕虫大技,不过也不值一哂!”说罢,拂袖一挥,雄厚无比的猛烈罡猛元气呼啸而出,行至半途却忽然一顿,相互交错幻化成星星点点的战网,立时将满天的炎龙尽数震飞震碎。
耀阳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同时被激起更大的反抗之心,暴声大喝道:“再看这个——”
只见耀阳跃身扑出,催出归元异能,导引体内五行玄能,化五合一,伸出两指激出一道紫色火焰,成刀形斩下,火光极盛,就如满天火焰下冲,周围温度骤升,就像连空气也燃烧起来一般。
幽玄依然不躲不闪,同样伸出两指看似随意地上旋,却正中耀阳的紫色火焰刀刃,紫色火焰刀顿时被溶化消失,仅在空中留下一缕灰烟。
耀阳知道幽玄一直只是对自己的攻击连消带打,而从未出尽全力击杀自己,是为了探出他体内的元能禀性,好在他现在的元能以五行为主,又岂是一时半刻可以摸索清楚的。他心中主意已定,低啸一声,身影闪离,双指再激炎刀,仍是挥斩如电。
幽玄的级数之高,已然臻至法道化境,怎会看不出耀阳的企图,冷哼道:“想逃?”理也不理耀阳挥出的炎刀,身形乍隐还现,已经到了耀阳身侧不远处,伸手抄出抓向耀阳的脚跟。
“指刀不行,看我脚刀!”耀阳哪肯让他抓住脚跟,灵机一动,归元异能逼下涌泉,炎热气息骤散又聚,更强的紫色炎刀竟从脚底铮然斩出,其势如泰山压顶。
数千年内,幽玄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等奇招,而且威力更甚刚才,愕然有些猝不及防,仓促一拳迎上。
“砰!”炎刀元能再次被消解,耀阳整个人被击飞,强大无匹的元能袭击让他满口腥血喷出,洒下一片血雨。落地后,耀阳摇晃一阵就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昏了过去。
生死关头,倚弦奋力将身体向左闪挪,被袭来的一扇击中了右肩。
在对方扇尾及体的瞬间,他将右肩微微向后偏开,卸去大半入体的魔劲,以降低体脉所受伤害。但刹那间,他发觉敌人的魔劲古怪刁钻之极,在铁柱般凝重坚实的劲风中竟夹杂着一丝锐利如针的力量。这丝力量如锥子般渗入肩膀的肌肉,好像闪电霹雳似的直钉进他的肩关节,痛入骨髓的感觉几乎让他大声惨叫出来。
“绝龙壁”结界碎裂开来,化作青芒四散而去,归元异能占据主动,护体光影油然而生。
巨大的冲击余波将倚弦整个人打得向后飞去,感受着右肩那几乎令人昏厥的痛楚,他从未想到单单依靠一柄扇子就能造成这种恐怖的伤害!
“扇……”
淳于淼!
倚弦终于知道此人是谁,心下一阵恶寒。随着背后另外一人的犀利魔能刺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他被一震而醒,顺势用左手击打水流,“傲寒诀”冻出一块寒冰挡在身后,借助寒冰浮力再次躲过致命一击。
他大声喘息不止,勉强以左手祭出龙刃,遥指脚下这两名可怕的强敌。
“九土息壤”失去控制,疯狂地散发出五行土灵之力,将四周搅得宛如一汪泥潭,倚弦知道如若如此下去,那么很快轮回集会被它的泥沼填平,甚至与之相连的冥界与人界也堪虞。
龙刃不停地微微颤抖,冷汗从额头一颗颗渗出,倚弦暗道:“或许可以解读他们的攻击‘节奏’!”
痛楚虽然已减弱了不少,但他心知肚明,现在的自己单单将龙刃摆了个姿势,就已经感觉耗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适才收放息壤的过程中,与那致命的沉重打击下,他的右手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居高临下的他终于看清了另外一名强横无比的对手,他大约二十多岁的年纪,身上披着银白色战服,身形极高,在衣服下面的骨架非常宽,显得雄壮异常。肤色白里透红,两道斜插发间的剑眉下是一对点漆般的眼珠,阴沉而深邃。俊美与粗犷并容的脸庞上,充满了霸道的男性魅力,此时这强敌负手而立,傲岸挺立如松,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眼神……
倚弦不由心中一寒,他的眼神似苍鹰、似黄狼,似猛虎,却唯独不像人,黑色眼珠里带有一种狂野的凶猛与嗜血的期待。虽然如此,但倚弦却无比怪异的从这里,找到了一丝温文尔雅的味道。
他却不知,他的好兄弟耀阳正是差点丧生在此人手中——正是刑天抗。
一丝笑意慢慢从刑天抗嘴角扩散开来,人影晃动,他骤然发难!
折扇的主人淳于淼也不例外,上一刻他还隐于水中,此时竟到了倚弦身前不足两尺处。这种完全没有任何声息的行动,给予他一种疑幻疑真的错觉,好像处于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
又是一扇袭至,魔能四溢。
倚弦以双手握住龙刃,这次早有戒备,归元异能与被截断的冰晶火魄,流散开来,化作幽紫龙影,他全神格挡。
“当……”
折扇正中龙刃柄上七分处,龙影刃身最为薄弱之处。
倚弦被浑厚魔劲冲得倒飞出去,随着一连串“哗嚓”之声不绝于耳,水浪翻滚,泥浆涌动,轰然回荡,眼前一片模糊。倚弦以坚强的意志仍然成功稳住身形,重新在泥浪之中站稳阵脚,他喘息未定,头顶魔能劲风犹如万斤巨石般劈砸落下。
抬头一看,水中的刑天抗已经头下脚上地凌空直线扑击过来,金银双色的魔能耀眼生辉,正是“吞日蚀月诀”,左抓右拳,攻势凌厉,魔能澎湃,骇人之极。
倚弦不惊反喜,抖擞精神大喝一声,他奋力使出御剑之术,“龙刃诛神”锵然长吟,划破泥浪,蕴涵冰火两种性质的异能,卸浪奔向刑天抗。
剑体灵能如此犀利,刑天抗哪敢直撄其锋,翻身就自避开,他当然知道对方的致命弱点所在,只要再坚持拖对方一刻钟之上,对方必定将灵元俱损,于是将针对倚弦的攻击魔能悉数击向龙刃。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在刑天抗转身的那短短一刹那间,“龙刃诛神”竟然在魔能及刃的瞬间,猛地向右平移开两尺。避开迎头痛击,飞射右侧射来的淳于淼,其势直如离弦之箭,速度倍增地扑杀而去,这种敏捷程度与灵性,根本不是一把武器所能达到的,此刻的龙刃不再只是一件傲世神兵,更像是倚弦的左右手。
一切均在意料之中,现在的倚弦不再去解读敌人的节奏,迎合敌人的节奏,而是去引导他们的节奏。
然而,他还是失算了,他并没有估量自身本钱,他已然念力耗尽,丝毫不能再行催动体内异能。
刑天抗已然再度攻到,魔能扑面,劲气四溢,荡起黏稠的浪花与漩涡,就像是死神临近时的轨迹。拳爪当头袭到,倚弦只能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就在这时,紫芒闪过,一只素手招摇翻过,将刑天抗的攻势悉数挡住。倚弦总算又躲过一轮攻势,但头顶觉得一轻,束发白绫已被这一击的余威扫中,立刻化作碎片,残蝶四散!
二人交错,重新落回,救援之人紫纱蒙面,但可瞧出却是一女子。
回想刚才的情形,倚弦不寒而栗,就在刚才交手那短短的瞬间,他竟已到鬼门关绕了数趟。不过最为担心的,却是眼前这位女郎,她为何救我?但倚弦随即终于发现了自己所想的最大蠢事莫过于此。
蓝芒紫光,震天厉响,巨大而密集的魔能旋涡,骤然聚散瓦解,无数股细碎纷乱的劲流游走流窜,发出鬼哭神号一般的尖锐呼啸,使得水中泥浆水草等物齐齐爆裂。两道人影蓦地分开,却是不知何时已到眼前的淳于淼与蒙面女子。
女子“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面纱登时坠落,现出一张绝世娇颜来——
婥婥!
倚弦睚眦欲裂,一时间,心头百感交集,酸甜苦辣,交缠一处,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嘴里又苦又涩,纵然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一会儿是难平的怨愤和绝望,一会儿又化做无可奈何的迷茫……不断变幻的复杂情感逐渐在胸中凝聚,仿佛迎合着光影外的浪涛泥浆,逐渐演化为心中的风暴。
此时此刻,他的脑子也仿佛霹雳轰雷一样,面对着这个宿世情人,面对着那两个竟然完全陌生而无情的魔头,无数回忆转过眼前,初遇、授艺、救命……
“我该怎么办,我不能连累她……”
就在他几近绝望之时,湖底远处,一道火红巨影蓦地近来,声震九霄的凤鸣之声,穿透湖水的隔距,清晰传来。
刑天抗与淳于淼闻听此音,相继大震,同时猛瞪倚弦一眼,又回首望向“九土息壤”,终于恨恨离去。
两道身影方自消失,朱雀庞大眩目的身躯继而出现,却看也不看倚弦,一颗大头四处探动。最后一双美丽如若火晶的眼哞,落在了婥婥身上,异彩连连,满含调侃意味地吟鸣数声,兴奋地向婥婥挤去。
婥婥此时身受重伤,本来看强敌已去,情郎无恙,心中美滋滋的恍然不知伤势为何物。但随即清醒后,却发现倚弦这块木头也不上来关心一下,登时心中大恼,暗骂这冤家不知感恩,不懂怜香惜玉,实在着恼。可见这四大异兽之一的朱雀欺近前来,更是害怕,身上伤势立时爆发,一个跄踉就要摔倒。
倚弦本来在那大吁其气,感慨自己逃过一劫,但继而就想起舍身相救的婥婥,心下生气一阵愧疚,却不知为何,根本不敢上前询问人家伤势,生怕引发什么不可预计的严重后果。
可这时眼见佳人摇摇欲坠,哪还迟疑,也不再记得自身伤势了,一个箭步跃上前去,就要扶住佳人。但就在此时,眼前一道人影晃过,一双纤纤玉手已然环在婥婥腰上,倚弦寻葱指、皓腕、藕臂……向上望去,终于见到来人的庐山真面目——
姮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