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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朝歌之行

洞中除却他的回音,毫无任何声息,好似根本没人一般。

倚弦心中纳闷,于是左右思量一番,顺着那条奇怪的绳索向内行去,越往里去他越感冰寒之气愈甚,行不过数丈,他看到绳索的另一头被丢在地上。而洞道也忽然一分为三,分别岔了开来,他驻足观看三条洞道,发现中间处散发出的冰寒之气重了许多,其他大致一样。

倚弦心想:“虽然这里主人行事怪异,但我怎说也得前去道谢才是!”于是索性径直向中间洞穴走了下去,暗道:“我就从这处洞府开始找,相信总是能够找到的。”

谁知他刚一抬腿,就听身后有人用极为生涩的声调冷冷道:“不准进那个洞!”

倚弦回头望去,心中一惊,蓦地暴退两步。

只见他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人,其实说他是人,倒不若说他是鬼来得恰当。只因他一身刚可遮羞的衣服上不但沾满血迹,而且裸露出的死白色皮肤下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在支撑一般,带给人一种死寂的恐怖感觉,最吓人的还是他的那双眼睛,发出阵阵幽光,仿佛伺机而动的野兽一样,配上深刻满脸的无数伤痕,骇人已极!

倚弦不自禁退了两步,心中又觉失态,再次趋步上前,拱手致谢道:“多谢大叔方才救命之恩……”

“他屠魔范湘如果有这么好心,这世界早就太平哩!”一把娇媚诱人的声音蓦地打断了倚弦的话。

倚弦循音望去,只见左首洞口处已然亭亭玉立了一名面貌娇好的媚艳妇人,她那一件仅可遮羞的褴褛红衫下,裸露出诸多让倚弦面红耳赤的部位,不过好在洞中甚为昏暗,倚弦又满面泥污,所以不怕被人瞧见,否则怕是又要徒增尴尬。

那男子也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冷哼一声,阴****:“凌苜蓿,如果不是因为此时此地的处境,本公子早已将你大卸八块,哪里容你如此嚣张!”

话未说完,二人竟如同顽童泼妇一般相互对骂起来。

倚弦听完两人对话,心中暗自思量:“也不知这两位,究竟哪个才是救我的人,不过听这位夫人言语该是她救我才对。”心念稍转,他便对凌苜蓿当头拜下,道:“既然不是这位前辈救我,那一定是夫人才对,小子多谢夫人救命之恩!”

凌苜蓿闻言登时柳眉倒竖,怒道:“谁告诉你本小姐是夫人的?”

倚弦一呆,抬起头来讷讷道:“小子认为……”

当凌苜蓿见到他那一双幽黑深邃的眼睛,不禁一呆,数百年的炼狱生涯让她顿感心痒难当,美眸中异彩连连,继而嗲声嗲气的娇笑道:“呦,人家可跟你不熟……”

范湘在旁冷声打断道:“小子,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倚弦想起被申公豹陷害,心中悲愤交加,努力压制情绪,道:“不瞒这位大叔,小子是被人陷害才流落此地,若不是两位仗义出手,此时恐怕早已葬身蛇腹。”

范湘神色稍有和缓,道:“原来如此,想来你在圣宗的身份不低吧?”

凌苜蓿晒道:“那还用说,本小姐用脚趾头猜也想得到,不然他小小年纪怎会被流放‘冰火轮回狱’呢!”说着转头对倚弦和声悦色的问道:“你是哪族弟子?”

倚弦暗自一凛,忖道:“难道此地是魔宗流放犯人的地方,看来我要小心应付了!”他想到这些都是万恶之人,脑中念头电转,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声道:“在下杨戬,本是九黎宗主闻仲的亲传弟子,却被蚩螟与申公豹两个老匹夫陷害,方才落得如此下场,不过家师曾亲口许诺会将在下救出此地,届时肯定不会忘记两位恩人!”

范湘与凌苜蓿两人果然大喜过望,齐声惊问道:“此话当真!”

倚弦生性淳厚,原本不想欺骗他们,但是他明白魔宗之人蛇鼠一窝,都不是简单人,而他又身负有炎氏万千族人的千年宿愿与素柔的血债,这些都由不得他半点疏忽,当下暗叹一声,愈发郑重其事道:“杨戬敢以圣血咒诀立誓!”

倚弦话音未落,就觉一股巨力压顶而至,身躯立时如离弦之箭般倒射而去。慌乱中他回头望去,却见来人乃是一白衣老者,双手兀自挥动,青芒暴射,澎湃魔能冲涌而出。

老者鬓发乌黑发亮,面容却清白干净,不见一丝皱纹,容貌奇伟,高耸鼻梁弯钩如鹰,高额深目,予人一种冷酷无情的感觉,衬以魔神般伟悍的身材、全身耀如烈阳的光芒,以及坐下那头泛着死寂幽光的异种突豹,格外予人一种重若山岳的压迫力。

倚弦心中倏然一惊,不容多想正欲鼓舞体内异能凝幻结界,但却因心烦意乱根本不能遂愿。

范湘、凌苜蓿均是又惊又怒,虽是知道那人元能如何强硬充沛,但怎能望着救命稻草就此被人拔去,纷纷怒啸出声,鼓动魔能展身飞上。

双方均是不世高手,如今倾力一击,两两相撞,发出倾天巨响,震得洞中尘土飞溅,乱石激射,冲撞在山壁之上砰砰作响,更耀出各色异芒将洞中天地照得分外亮堂,令人炫目惊心。

灰尘散去,乱石散落满地,倚弦却已不知去向。

范湘与凌苜蓿虽心有不平但却无可奈何,愤愤离去。

倚弦被那老者掳去之后,全身被囚禁于一道相当怪异的封印当中,令他仿佛又处身泥沼一般无法动弹,加之念力涣散,他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就这样过了约半盏茶时间,老者胯下的异种豹子蓦地发出一声欢吼,停了下来。

倚弦虽被封印在老者的结界当中,但却还可瞧清外间情况,原来现在所处之地乃是一间冰洞,其中遍植一种不知其名、色作血红的矮小桦树,加之洞壁到处皆是晶莹剔透的玄冰,还别有一番冰寒彻骨的沁心感觉。

可倚弦此时哪有心情去欣赏这一切,只是在暗自揣测老者将他带来此处的用意。

忽然间,老者发出一声凄厉呼啸,继而周身刺眼光芒骤然消散,魁伟身形被抽干似的扁了下去,变作似真似幻的一道光影,倏地钻进豹子体内消失不见。

随着老者消失,倚弦所受的封印随之失去依凭,四散开来。倚弦再也不受禁锢自空中坠下,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他直到临近地面时才反过神来,急忙扭腰翻身,双手下垫这才免去坠地的厄运。

落地之后,倚弦抬头望去,却见那头豹子正在狠狠地盯着他,一人一兽就这样默默的对望着,仿佛忽然间都化作了冰雕一般。倚弦不敢稍动,生怕引起这头畜生的攻击,暗自猜想它不让自己离去的原因。

谁知,豹子忽然开口道:“你果真是闻仲的弟子?”

它的声音低闷沉重,带着魔异的引导感,差点让倚弦脱口说出自己根本不是,话到嘴边才倏然惊觉,慌忙改口道:“你究竟是谁?”

豹子又道:“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如实答我便是!”

倚弦心念电转,遂硬下头皮道:“不错,家师正是九离氏宗主闻仲!”

那豹子听后忽然发出一阵夜枭啼的长笑,忽然道:“我们谈一笔生意,如何?”

倚弦心中一凛,确定这豹子体内定是附有方才那位老者的灵体,听他如许说不由心中一动,道:“前辈有话请直说!”

“方才是我救你上来的。”老者沉声道,“因为老夫想借你之力离开这‘冰火轮回狱’!”

“原来是前辈援手,晚辈还以为是方才那二位……”倚弦一愣,道,“不过,前辈说笑了,以您本身高深莫测的修为,想要离开此地又怎会需要晚辈这等绵薄之力。”

“他们……饿了好些年,心中怕是想着将你吃了才是真的!”老者冷哼一声,颇有深意地望他一眼,道,“如果老夫所料不差,你并非魔宗中人!”

倚弦倏然后退,不但被老者的前言说得不敢置信,更被后来的惊人之语骇得惊呼出声。

“因为但凡魔宗之人,无人不知此地乃是流放五族要犯的地方。”老者悠然道,“非但断尽阴阳、灭绝五行,而且其中冰火沼泽中蕴涵的冰火极力对四大法宗所有修道人的侵蚀伤害之力极强。一入此间,便休想再生还阳世,即便死了想入十八层地狱也是万万不能!老夫的肉身就是丧于前面的沼泽之中,现在仅以一具灵身当然不敢擅闯。所以尽管我自负修为如何,最后也不得不找人帮忙。”

倚弦一怔,终于明白自己何处露出马脚,当下模棱两可的说道:“前辈既然认为晚辈非是魔宗之人,晚辈也不想就此与你争辩什么,不过晚辈倒是有几点疑问不知前辈能否指点迷津?”

老者听他这么一说的口气,倒又像极了魔宗十足自我的作风,心中难免有所犹豫,点头道:“你说说看!”

倚弦问道:“如若真像前辈所说,此地‘断尽阴阳,灭绝五行’,那么自该任何玄法术数都不能施展。但前辈方才与范湘、凌苜蓿两人打斗之时却为何能够借助五行阴阳之力?而且晚辈先前也曾有凝出结界的经历!”

老者皱眉道:“我与那两人交手之时全是催动自身元能,又无曾泻出体外当然可以。但至于你怎么能够在体外凝幻结界,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不论你是不是魔宗弟子,只看你能从冰火泽行至此处,定然修为不俗,老夫认为咱们之间都有机会谈这笔生意。”老者看了他一眼,大有深意道,“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倚弦听老者话里的称呼立时转变,暗忖:“果然是魔门中人的心性!”口中却道:“不知前辈想晚辈怎么帮你呢?”

“你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老者死死盯着倚弦,沉声道,“今晚三更时我会助你出去,待你可以找到此地出口后,速速前来告知于我便可……届时老夫自然会告诉你怎样离开冰火轮回狱!”

“可是……”倚弦心中正有更多疑惑想问,那老者却已经驱动豹体缓缓出洞而去。

倚弦确实感到有些累了,尽管灵体并不觉得什么,但体外的哪层化身却让他在经历这么多以后,首次感觉到疲惫,又或许是因为面对这些魔门中人的钩心斗角,让他感到格外的力不从心。草草用《玄法要诀》中的疗伤术调息一阵,倚弦便靠在洞壁上睡着了。

黎明前,倚弦被老者送出玄冰洞,点明一条洞壁上方内洞甬道,他翻身爬上不敢稍有停滞,只因老者告诉他黎明时会有毒瘴笼罩这里,一天中只有此刻方能安然离开。倚弦心中将方才老者交代的诸般事情默记一遍,方才环目望向四周,确定方向无误后举步向前行去。

只剩下老者孑立于内洞口之处,看着倚弦渐渐被毒瘴遮掩的身影,兀自发出一阵得意长笑。

笑声方停,他身后骤然响起范湘嘲讽的声音:“闻老大,他不过一个娃娃而已,我看你肯定是失策了。”

凌苜蓿也在旁插嘴道:“闻大哥,不是小妹说你,我也没看出那小子有什么不同哩!”

老者冷哼一声,哂笑道:“无知,此子体内元能别有蹊跷,极为怪异。你们看他肉身虽被冰火泽化的残缺不全,但却浑然无事一般,哪像你们当年进来的时候,足足哭爹喊娘地号叫了半个月才回过神来。所以,我才决定让他去‘晶魄离魂天’试试,就算达不到目的,于我也不会有所损失,再说……”

老者幻化身形的双目中投射出一股绝望的黯然,一字一顿的续道:“这也是咱们等了八百年——最后唯一的机会……”

洞中再无任何一丝声音传出来,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层层夜幕下,耀阳带着小千、小风与小仙三人施展“风遁”越过朝歌城北面高约二十丈的城墙,落在寂寥无人的玄武大街上。

耀阳对朝歌城的熟悉程度自然是没话说,他环目四顾一圈,心中已然有了主意,拉起身旁探头探脑的三人再一次施展“风遁术”,来到北城附近一家极大的客驿——“云来客驿”。

推门而入,四人径直去到柜台前向掌柜的订了两间上房,就在结账时,耀阳才发现根本没有铢钱,险些急出汗来。毕竟临时以幻术来欺诈店家,要想做到无声无息对他还有些难度,而且幻术等障眼法多有一定时间的限制,万一因此惹来麻烦,岂不误了来朝歌城最重要的目的。

好在小千与小风在梦冢坑蒙拐骗了不少不义之财,而且小仙平时素来习惯积蓄,所以眼前的困境当即被小仙摆平了。

四人分房而睡,小仙单独睡一间房,耀阳与小千与小风住在一起,耀阳抓紧时间教授了一些关于阴阳五行之类的基础常识,然后三人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四人早早起身,耀阳便领着三人随便逛了逛热闹的朝歌城,小千、小风与小仙平常甚少出入“妖月梦冢”,此时却可以领略到如此人世繁华,难免穿梭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吵吵嚷嚷的四处看稀奇。

耀阳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文士劲装,士髻伦巾,长身玉立,配上五行之躯的轩昂气质,龙行虎步的咄咄气势,以及面上时时满不在乎的阳光笑容,不但令身边的小仙看得杏眼含春,同样也惹得街面众人频频回望。

他领着三人从西门白虎大街一直游玩至南门朱雀大街外。时已近午,耀阳挑了街心对角的一处酒楼,四人上楼选了一个临街靠窗的桌子坐了下来。

耀阳临近窗台翘首以望,偏西的一条侧街上行人稀少,四处多有兵士把守,护卫旁近的一所宅院,正是殷商太师府重地。

小千小心翼翼的左顾右盼一番,轻声问道:“师父,那个就是闻老贼的住处?”

耀阳缓缓点点头,道:“你和小风先帮我查找一下,这府中究竟有没有我兄弟倚弦的下落!”

小千和小风心知此事关系重大,都收起平时的嬉笑之色,展开天生潜能仔细探察有关倚弦的消息。

半晌过后,二人面色沮丧的相互对望一眼,对耀阳道:“师父,我们没有找到倚弦师叔的下落。也许,他并不在这里。又或者是被高人施法布下结界,让我们无法搜寻到他的存在!”

耀阳皱着眉头苦思良久,道:“不如,你们施法看看闻老贼现在到底在不在朝歌城?”于是,他向二人描述了一番闻太师的样貌。

小千和小风极为用心的再度探察半晌,最后还是一脸失望的神色,道:“师父,我们……没有查到闻老贼的下落……师父,都怪我们没用!”

耀阳虽然心情更为沉重,但还是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已经尽力了!”

小仙看出耀阳的担心,连忙出言安慰道:“耀大哥,相信倚弦哥哥一定吉人天象,肯定会没事的!”

耀阳点点头,对着小仙回了一个感激的笑容,不甘心地说道:“既然现在闻老贼不在,我想进太师府走一趟,就算寻不到倚弦,怕是应该可以找到一些线索也说不定!”

“师父!”小千与小风同时惊道,“让我们陪你去吧!”

小仙更是担心的要命,道:“耀大哥,闻老贼毕竟是魔宗九离一族的宗主,他虽然不在,但是万一在府中留有其他高手,岂不很危险!”

耀阳起身对三人挥挥手,豪情万丈地摇头一笑道:“高手又如何?就算现在闻老贼站在面前,我耀阳也丝毫不会惧他!你们乖乖在这里吃完饭,然后回客驿收拾一下,如果再寻不到什么消息,我们会尽快离开朝歌城!”

话音未落,耀阳人已不见,原来已经驾着“风遁术”朝太师府遁去。

剩下来的三人对着满桌的丰盛酒菜发了愁。愣了好半晌,小仙才勉强拿起筷子,招呼小千与小风先填饱肚子再说。

耀阳借着风遁掠进“太师府”,小心翼翼地落在后花园中。

花园中并无任何人迹,显得格外静寂无声,耀阳左顾右盼的压低身形,行走在一条条曲径上,过分的小心令他再度想起兄弟俩仗着灵身在陈塘关肆无忌惮的事,每每想到其中精彩之处,他都免不了失声一笑。

走完略显繁杂的花园曲径,不远处已经是内院家眷的居处。耀阳又将整个内院摸索了一遍,令耀阳大惑不解的是,整个太师府似乎完全没有人气一般,到处死气沉沉的。

尽管他很好奇想进内院楼舍看看,但顾忌到闻仲九离魔族的淫威,自是不敢擅自乱闯,只是在内院附近躲躲闪闪的徘徊,找寻有无倚弦留下的暗记,或是以自身的归元异能探测有无结界之类的禁制存在。

然而任耀阳如何找寻窥测,也始终无法寻到任何可疑的暗记或结界力量。正当他枯坐在内院一株隐蔽的树荫下,越来越感到心灰意冷之际,远处守卫兵士的脚步声骤然响起。

耀阳将身形重新隐匿在树荫之中,仔细观察了片刻,心念一动,脑中顿时有了主意。他偷眼瞄着一队兵士从身旁巡逻而过,尤其是队列最后一名兵将悠闲阔步,看似身份级别较高。

随着那名兵将的越来越接近,归元异能在体内轻轻浮动起来,耀阳感应到那人身上发出的阵阵魔能,看样子此人还是魔门中人,正中耀阳下怀。

耀阳屏息静气,等待那名兵将靠近身旁三尺距离外,眼中精光暴射,蓄足五行玄能的双臂平伸,一个虎跃窜出树荫隐蔽,向着那人一扑而上。

那名兵将哪曾想到会在太师府遭人暗算,猝不及防之下,只觉一股大力忽袭而至,当即被耀阳扑倒在地,连哼都未哼一声就被耀阳掐住了咽喉要害。

耀阳以五行玄能死死抵制住对方的魔能反噬,先是警惕的四下张望了一番,然后才将其拖入树荫隐蔽之下。

那名兵将死命挣扎了片刻,无奈自身魔功有限,根本敌不过对方的浩大异能,而且咽喉受制无法呼喊出声,只能放弃无谓的努力,恶狠狠的用两眼怒瞪着耀阳,摆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耀阳看了觉得好笑,掐个咒诀运转元能,愈趋熟练的五行玄能透脉而出,幻出一个异能结界,将其人禁锢在其中,这是《玄法要诀》中关于音、形、法、能的禁制方法之一,用来对付企图顽固反抗的人最是有效。

耀阳先是朝他笑了笑,然后细声道:“我有话问你,如果你照直答复,我自然不会伤害你,否则魔门余孽定杀不饶!”他一边说一边加强体内异能对那兵将的压迫,对于类似这威逼恐吓的一套手段,他跟倚弦自小便时常经历,只是想不到有一天他自己竟也会使这种手段。

那兵将怎么受得了归元异能的逼迫,体内魔能早已成土崩瓦解之势,当即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不敢再作逞强,在结界控制下缓缓点头道:“尊使尽管问!”

耀阳心中大爽道:“闻仲老贼是什么时候离开朝歌的?”

兵将如实答道:“宗主已离开朝歌将近半月有余!”

耀阳心中暗自盘算了一番,原来闻仲自前次妲己回朝歌时便已告假离去,至今仍未回来。他又想起那时思感中对倚弦的感应,问道:“他在走之前,身边还带着谁?”尽管倚弦很有可能被封印在类似“六合云光石”的法器中被带走,耀阳仍然忍不住问了这一句。

那名兵将道:“跟随宗主左右的是他老人家最贴身的亲传弟子戬少!”

“戬少?杨戬!”耀阳心中一震,心想:“妲己不是说,当时陈塘关一役因元始天尊的插手从而威慑妖魔离去,闻仲则是因为牺牲了杨戬的性命才得以生离陈塘,而现在这名兵将却说闻仲最后是携杨戬一同走的,这当中定然有蹊跷!”

一念及此,耀阳眼中精芒暴涨,掌中指诀轻拂,比之从前强上数十倍的“天火炎诀”一把火蒸腾在禁制结界上,怒喝道:“你胆敢骗我!”

那名兵将受此异能炎火烧炙,痛苦的面孔逐渐扭曲起来,现出魔门弟子的绝丑原形,本灵之体虽是痛苦万分,但偏偏被结界压制得吱不出一声,只能再度闷哼连连,哀求道:“尊使……手下……留情,我刚才真是句句实话,绝不敢有半句假意敷衍……”

耀阳这才停下手来,追问道:“那他们去了哪里?”

那名魔兵喘息了一口气,惊惧万分地看了耀阳一眼,战战兢兢地答道:“宗主带着戬少回了我宗族地……离垢城!”

“离垢城?”耀阳总是隐约觉得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觉得格外耳熟。他思忖着妲己如果没有骗他的话,那么这个杨戬定然跟倚弦存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耀阳脑中理不出丝毫头绪,只能继续问道,“离垢城在什么地方?”

魔兵犹豫半晌,哆哆嗦嗦不敢正视耀阳逼视的双眼,哀声求饶道:“尊使也许不知道,我宗族地离垢城是一座巨型的天空城,孤悬在万仞高山上,就好像天上的云朵一样,长年漂移不定,不管是外人还是族人一旦像我这样离城,都会无法再寻到它的位置!”

耀阳见他一脸惊恐莫名之色,料想应该不敢说假话,也就暗叹一声不再深究,道:“那你可知道闻老贼什么时候才会回朝歌?”

魔兵见耀阳并未责怪自己,回答更是爽快,摇头道:“不知道,我只听说宗主好像是跟纣王告假三个月,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耀阳指了指内院的房舍,问道:“那这里面住了一些闻老贼的什么人?是不是还有别的魔宗高手在此!”

魔兵摇头道:“这里平时除了几个负责打扫的下奴之外,根本没有人住!”

“什么……”耀阳哪里知道问了半晌,仍然是一无所获,心中虽有不甘却也没有一点办法。

他再一想到这些日子跋山涉水最后只剩一场空,不由直恨得牙根痒忍不快,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太师府内院,脑中一时气极,骂道:“闻仲啊,闻仲,我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朝歌城,所以无论如何也要送你一样纪念品才行,要不然你怎么也不会知道究竟是谁来这里找过你!”

不想还好,一想到这里,耀阳心中压抑已久的念头立时涌了上来,而且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那种敢作敢当的人,又怎会放弃难得一次解恨的机会,当即大模大样的从树荫中走了出来。

那名魔兵不知耀阳想干什么,瞪大眼睛大惑不解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耀阳走出几步立定身形,凝神调息片刻,掌中“七真妙法指”应运而生,体内异能引带五行玄能流转往复,五而合一,一再化五,推动庞大的元能有如惊涛骇浪般狂涌而出,汇成前所未有的“天火炎诀”。

“乾天龙炎诀!”耀阳大喝一声身形遁风而起,双掌怀抱如箩,竟成浑圆状凭空一震,强劲无匹的炎火铺天盖地般朝内院房舍席卷而去。

这是耀阳潜心寻思已久,根据《玄法要诀》法字部“炎诀述要”与《阴阳法要》“生藏成易变”中“藏”法结合,再配合本体五行玄能与归元异能的禀性而自创的法诀,然后取了《玄法要诀》上几字要义改成一个炫目的法诀名字。

看着内院房舍火光冲天而起,顿时已经沦为一片火海,耀阳飘然落地,吁了一口气。尽管还是第一次使用自行领悟的法门,他对于最终的法能效果仍然不太如意,但看到顷刻间整个太师府的火势蔓延成灾,他还是满意地笑了笑。

魔兵乍见耀阳如此神威,再看到太师府上下乱成一团,所有守卫兵士急得团团乱转,看着漫天火光手足无措,这名魔兵禁不住惊得呆住了。

耀阳干净利落地拍了拍手,略显得意的对魔兵说道:“既然刚才你这么合作,我也就不再为难你,不过我希望你带一句话给闻仲老贼!”言语一顿,耀阳的目光中透出一股平生从未有过的凛然煞气,道,“就说太师府是我——耀阳烧的,让他招呼好我兄弟等着,如果他敢对我兄弟有丝毫伤害的话,我发誓下次要烧的便是他的老巢——离垢城!”

语罢,耀阳玄能运转手起掌落,将一脸难以置信的魔兵当场劈晕过去。

趁着到处一片混乱,耀阳大摇大摆地驾起风遁出了太师府。

耀阳收了遁法停在白虎大街一处偏远的巷角上,驻足遥望不远处已沦为一片火海的太师府,嘴角轻扯出惯常嚣张的笑容,这是他憋了这么久以来做得最让自己感到扬眉吐气的事情。

他整了整衣衫,昂首傲步行出巷角,准备绕过白虎大街回北城的云来客驿。一路缓步而行,沿途所见都是熙熙攘攘前往太师府看热闹的一些民众,这场大火似乎让午后的朝歌城变得更为热闹起来。

行过白虎大街,耀阳转道玄武北街,回头看时,仍然可以远远见到太师府方向的映天火光,大批的殷商兵士已经陆续向那边开赴,街面被兵士战车等等挤得乱七八糟,惹来一片怨声载道。

当耀阳偏身转到街边闪过一队兵士的横冲直撞时,一眼正好瞥见一群跪伏在地的下奴,令耀阳不由想起他与倚弦从前做下奴时猪狗不如的生活。这时,那群下奴中竟有一人抬起头来。

只见那人方方正正的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偌大的“费”字,这副熟悉的面孔正是以前同在费仲府上做下奴的王奕,此时的王奕虽是偷眼窥望,但却现出一脸不甘屈服的愤恨神情。

耀阳四下一看,竟发现附近没有管头在场,心中感到奇怪,转念想到太师府失火这么大件事,便猜到那些管头一定是去附近看热闹去了。

耀阳想到从前他与倚弦较晚被收入费仲府,而王奕此人素来正直仗义,所以兄弟俩一早就与王奕认识,得他照顾颇多。所以耀阳当下心中一动,偷笑二声,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猛地在王奕肩上拍了一下。

王奕正在小心翼翼地提防管头,却忽然被人从身后猛拍一下,紧绷的神经一度紧张,吓得顿时低头继续跪伏在地上。

耀阳笑着喊出了他的名字:“王奕大哥!”

王奕听得耳边响起熟悉的称呼,大感诧异,赶忙回头一看,一个锦衣华服、气势卓越的少年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显然刚才在背后拍自己的人便是他此人,他心中只感纳闷,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问道:“公子爷是在叫我吗?”

耀阳听到王奕对自己的称呼,先是愣了愣,然后失声大笑起来,道:“王奕大哥,你看仔细一点,难道连我也不认识了吗?”

王奕闻言一怔,再次定睛细看,果然在对方招牌式的咧笑中感觉到熟悉的印象,脱口而出道:“小阳……”然而,当他再细看到耀阳丝毫无损的脸面,又禁不住犹豫了,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少年,不无伤感的道,“你不是小阳,小阳跟我一样是一个下奴,而且……而且他和小倚两兄弟早已经被妖怪给吃了!”

耀阳听出王奕话中的关切与伤感,心中不免为之感动非常,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身来,嘿嘿一笑道:“王奕大哥,你再仔细看看,我不是小阳又是谁?”

王奕盯视耀阳良久,终于从后者充满诚意的脸上看到了往昔熟悉的影子,惊讶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指着耀阳的脸庞,支支吾吾道:“你……你和小倚原来没被妖怪吃掉……但是你又怎么会将脸上那块烙印除去的呢?”

耀阳用手指比划了两下,不知该怎样向这位老朋友解释,只好暂时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总之是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了,我和小倚走了以后,你们大家都怎么样了?”

王奕一脸惊慕的神色望定耀阳,无奈地说道:“我们都以为你们被妖怪吃了,后来妖怪虽然被蚩真人剿灭,可那又怎么样?我们最后还不是像从前一样一天又一天地熬下去!谁能比得了你现在这般逍遥自在?”

一众下奴猛然见王奕被人拉起身,纷纷抬头看去,见王奕此时正跟一个富家公子哥相互攀谈,不由都愣住了。其中倒也有几个与耀阳、倚弦他们兄弟相熟的下奴,听到他们大哥、小阳的称呼,都好奇地站起身凑了过去。

一群下奴中又有人认出耀阳来,于是都围拢过来,无比羡慕地看着耀阳此时衣着光鲜,气势不凡的模样,不停向他问这问那。耀阳许久不曾见到这么多老朋友,话茬一开,自然是有问必答。众人就这样亲亲热热地围在一起,听耀阳说着众多的奇闻趣事,夹杂着吵嚷笑骂声,像极了平常旧友重见的闲话家常一般。

谁知就在众人聊得忘乎所以之际,一阵劈啪作响的鞭击声从他们身后传来,下奴们的惊声惨叫声也随之而来。

耀阳的耳边响起管头归老二的叱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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