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坠落是什么感觉?
跳楼者的眼中是否会有走马灯似的回忆,谁也不知道,但这无疑是对自己相当残酷的一种死法,因为,他给予了你后悔的时间,当死亡带来的恐惧抹去遮蔽你双目的微小困境时,悔恨由此而生,你会感叹生命的贵重,抒发自己的不舍,却不能阻止它的离去。
那么,被从高处推落的人呢?
巨鹰飞得并不高,但是这只是对它而言。
对于潮男而言,这已经是一个足够致命的高度了。
不过潮男毕竟不是第一次面对死亡,在这危急时刻,倒也没有去回忆他的青春,尽管也有可能是因为失去了记忆的他压根就没有青春可以回忆。
死神正在踏步而来,潮男调整身躯,尽力舒展双臂,将身上松垮的衣物尽量撑大,化身成为一套降落伞。
在黄泉路上撒丫子狂奔的潮男十分幸庆自己的衣着十分松垮,虽然遇上危险时有些碍事,但在此刻竟然反而提供了一点阻力。
不过只有这点阻力,并不足以令他保住生命,毕竟这就是一套衣服,而不是真正的降落伞,丝线间的空隙令风儿能悄悄溜走,绝情的它并不打算对潮男伸出援助之手。
不知为何,迎面而来的狂风虽然没能提供多少助力,但潮男心中却莫名的对它有几丝信任的感觉。
但这丝感觉很快就被抛诸脑后,或许不过是哪个鬼怪的又一次心理作用吧?
将生命托付给风?
又不是傻子,谁会做出这莫名其妙的决定?
潮男强行将注意力转移到地面,现在没有更好的减速方法了,那么就应该尽量找一个又高又软的缓冲物。
镇子角落的哨塔?
还是镇口那株参天古木?
或者镇中那栋高大的阁楼?
哨塔是巨鹰的家,将自己砸过去显然不是什么好主意,高大的阁楼看起来就结实得紧,真撞上去了,能不能起到缓冲作用还两说,那就只能指望小镇口那株茂盛的灰叶怪树了,那树木高大又茂盛,生机和死气杂糅在一起,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只希望它对人类的感官稍微友好些吧。
不过潮男这一身鬼见鬼厌的血肉,那棵怪树对人类再友好也不会将好感转移到潮男身上吧?
可潮男目前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上撞。
慢慢调整自身重心,将自己挪向那株古木。
古木毫无反应,这是个好兆头。
来不及做更多动作,潮男便狠狠的撞进了古木层层叠叠的枝叶中,直撞进古木那壮硕的躯干中。
应声而碎。
不止是潮男的骨头,还有古木的躯干。
万幸,这株奇怪的古木并没有活动的想法,或者说,它从根本上,就不可能出现活动的想法了。
这是一株死树,生前扎根在青山镇口,黑暗种屠镇时,致死的攻击波及到了他,瞬间杀死了它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树叶未及归根,就死在了树枝上,保留了生前勃勃生机的样子,但内里,却破碎如同棉絮。
这是古木的不幸,但却又是潮男的幸运。
多亏了死去的古木,潮男没有失去生命,只是失去了骨头,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是完好的,潮男烂成一滩泥巴搭在地上,骨头刺出皮肤,鲜血染了一地,逼开了周围的邪物。
潮男的血液,对于邪物而言,大概相当于恶臭难闻的五谷轮回之尸吧,所以邪物们完全没有上前补刀的想法,仅是确认了潮男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后,就任由他自生自灭了。
于是,悲剧的潮男便在树下等待死亡的来临。
毕竟死过好几次,再死一次也没啥大不了的。
但,潮男却是小看了人体的潜力,没想到,那么重的伤势,他还是吊了一口气没咽下去。
没准是死多了,对死亡有了抗体吧?
但这现在着实不是一个好的信息。
保持着重伤状态,感受着体内的痛苦,迎来日升日落,等待着饥饿慢慢的带走他的生命,怎么听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待遇啊。
不过潮男没得选,只能忍受着,顺便为地窖里的老头祈祷,希望他能够在接下来大概率会发生的搜查中躲过一劫,老人家也不容易啊。
时间缓缓流逝,冰冷的夜色为潮男添上一件月华。
却更显冰冷,小镇入口处,一道更加冰冷的身影带着一大队人马缓缓进入小镇,这不是小镇里出去防守的队伍。
他们早早就打完收工了,入镇时还都绕着潮男的肉块走。
但这道冰冷的身影却并没有绕开潮男,随着它身形的接近,潮男分辨出了这只怪物。
一只作儒士打扮的妖蛇。
妖蛇走向潮男,身后的黑暗种纷纷停下了,并没有接近潮男的想法,只有几个“人”随着蛇妖接近潮男。
近了身,却是无言,蛇妖就默默的看着潮男,蛇信子一吐一吐的。
潮男被盯到发毛了,勉强提起力气,冲着妖蛇出声道:“你瞅啥?”
嗯,潮男现在寻死的欲望那是相当的强烈。
妖蛇听了,嘴巴微张,似乎在调整发声器官,说道:“你……臭……”
潮男立马不乐意了,这咋一开口就没个好话呢:“熏死你活该!”
蛇妖继续说到:“熏……死……”
潮男倒是乐了,这黑暗种讲话也太慢了:“呦,还是个脑瘫,讲句话都不会。”为求一死,潮男不惜开了个小嘲讽。
蛇妖继续跟着说道:“呦,害死个……”
这下潮男才回过味来,感情人家真不会讲话,拿他当学习材料呢。
当即就乐了:“蛇……”
“蛇……”
“吃屎。”
“吃……屎……”
“蛇吃屎。”
“蛇……吃……屎……”
……
折腾半天后,还不理解这些句子含义的蛇妖很是满意,它刚捕捉了一窝衣着华丽的妇幼,想来可能是骅江城里某个人物的家眷,如果操作得当的话,那就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省下不少兵力,但要让这几个明面上是人,实际已经成为傀儡的玩偶发挥作用,那么谈判就是必须的,而语言不同,想谈判的话难度颇高。
本想过后再去寻找个人来学习本地语言,没想瞌睡碰上枕头,这青山镇口就有一个重伤的人理解了它要学习语言的意图,还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合作,尾巴一动,竟是无视了潮男身上的血液,将之卷了起来。
血液在蛇妖尾巴上滋滋作响,但蛇妖并不介意者点小伤害,一扭一扭的,将潮男送进了边上一间房屋,铺在了床上,顺便又从儒衫中卷出一枚丹药,卷碎了撒在潮男身上。
像极了烧烤时撒孜然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