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林二爷回府,转眼又是几度日升月落。杨氏安排着府中上下忙碌着,纤纤院中有觅娘打理着一切。倒是纤纤,此时的心思早已不知飞去了何处。
“少爷,少爷。等等小的啊。”
又是一日清晨,纤纤刚用过早膳闲坐在院中,院外便有急促的脚步自远而近,紧接着便传来今生的呼声,如此不用猜也知来人是谁。
待林饶旭绕过院门处的檐廊,便瞧见了院中纤纤的身影。
这人本就是个急性子强自镇定的主,今日也不知是遇着何等大事,竟是一路跑至纤纤跟前,拖着她便要往外去。
纤纤将预端过的杯盏,被林饶旭一个猝不及防带向了后方跟来的今生。幸是那力度不大,杯盏飞过一半便坠了地,却是刚好擦过林饶旭后脑,斜砸在他脚边。
“哥哥。”
“少爷。”
两声惊呼随即在耳边炸响,惊得在屋内听闻动静出门查看的觅娘,登时大骇着上前将纤纤反复的瞧着。
“小姐没事吧?”
今生本就追得急,又是瞧见如此惊险一幕,当即便对只顾纤纤的觅娘囔了开来。
“那茶杯可是砸向少爷的,你……”
“住嘴,你给我待在这不许跟来。觅娘跟我走。”
今生难得一次的情绪宣泄便被如此镇压。可他虽嘴上不敢出声,却是拿眼瞪着觅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直至兄妹二人连同觅娘消失于此间,今生仍旧恨恨的睁着双眼,望着院门处。双脚却仿佛扎了根般,定在院中。
“哥哥,你要带纤纤去哪?”
纤纤实是被林饶旭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扰乱了思绪。被拖着往前了许久,才在烈烈寒风拍打下回过神来。
不知是奔跑中的风声阻隔了话音,还是林饶旭太过沉浸于自己的心神,纤纤的问话就好似石沉大海,没引起半丝涟漪。
眼见便要转过垂花门,林饶旭的脚步才终是慢下了些许。
“来不及同你解释许多,你只需知晓哥哥如此做定是有其因由。”
直至门房处,林饶旭终是停下脚步,抓住纤纤的手腕,自怀中取出个叠好的信笺又道。
“这是事情的来龙去脉,待上了马车再细瞧。其余一应皆已打点妥当,上路吧。”
马车驶离林府大门,纤纤与随后而来的觅娘皆还是云里雾里,纤纤握着手中的信笺,瞧着眼前陌生的车帘,脑中空白一片。
林饶旭望着消失的马车低声叹息“不知送你此去是对是错,但你若知晓定然也会如此抉择吧,而今哥哥替你选了,有何责罚也让哥哥来担吧。”
林饶旭还未感叹完,便觉肩上一沉,有重物压下。转头望去乃是一只大掌,这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心跳加速,面上霎时僵硬起来。伴随着弱弱的一句。
“父亲。”
那大掌抬起复又重重落下,而后失去了踪迹。
林饶旭自始至终都没敢抬头去瞧,却在重量消失后隐约听到一声叹息。再转身寻人,身前林福赫然再立,遮住了全部的视线。
“少爷,老爷方才回府了。”
林福那一脸无奈中又夹杂丝丝同情,心道少爷的运道也不知是过胜还是太衰,怎的每每都能被老爷撞个正着呢。
林饶旭先前虽口中说着承担之词,但真面对林二爷时心中还是畏惧的。他想不动声色的朝林福打听打听林二爷是否瞧了个十成十,哪知林福还未开口,瞧他的神色便又多了丝怜悯。
如此何须人开口,林饶旭耷拉着脑袋自觉跟上了林二爷的步伐,往内领罚去了。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已是四日后。
望着眼前的城门,纤纤将连日来攥着的信笺,撺得更紧了。
“小姐,咱们是直接回府吗?”
觅娘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瞧纤纤这一路的神色泠然也未敢多言,只是到了城下方不得已出声询问。
纤纤不知在想何事,并未答她。过了好半晌才迟迟的点点头,此时马车已然过了城门,入了横街。街上人来人往,与记忆中相差无几,只是纤纤已然失了驻足的兴致,车架匆匆而过,直至林府侧门处。
“小姐,到了。咱们下车吧。”
纤纤任由觅娘搀着下了车,眼尖的门房瞧着面前两个熟悉的身影,恍然上前行过礼后,便忙去禀报了管事,通传去了内院。
“纤纤怎的此时回来了?可是想念祖母了?”
林老太太见是自己疼爱的孙女回府了,自是要同纤纤亲近欢喜一番的。纤纤还未掩饰好心绪便被带去了慈安院,恍惚间便已听得祖母那略带沙哑的低声软语,胸中好似被抽离了名为理智的闸,霎时泪水已盈满眼眶。
“祖母。”
就似儿时撒娇般扑入老太太怀中,将头深深埋入老太太臂弯。
“这是怎的了?可是在锦州受欺负了?告诉祖母,祖母帮你出气。”
老太太这些年上了年纪,身子便大不如往常了。许多外间的琐事闲言也不大入耳,大底年轻时过于操劳,年老后更只盼着儿孙安康别无他望。纤纤这一哭倒是让老太太也跟着揪了心。
纤纤在老太太怀里蹭了蹭,摇着头道“纤纤只是思念祖母,忽一得见便没稳住心绪,激动了些。祖母可莫要忧心,才无人敢欺负纤纤呢。”
那股子酸涩压下,纤纤又重拾了心绪。不想祖母操心,只得换了笑脸相对。
老太太虽不理事了,但几十年来阅人无数,纤纤这模样又如何瞧不出异样。只是纤纤不说,老太太便也不问,只一下又一下的顺着纤纤的背脊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