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园的训练很枯燥。
在寒冷的冬日中,日复一日地重复体质训练已经让很多人的毅力受到了严重的考验,小孩儿们晚上都累得早早地睡去了。
冬日的夜晚,极其寂静
树下小孩手持树枝对着院角的大树比划着,一招一式毫无章法却直指要害。
退出阴影,月光打在脸上,此时的阿九,与白天似有不同,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嘴唇紧抿,眼神中是坚定。
她只要一闭上眼,噩梦就会紧随她而来,男人的怒骂和暴行,依然如昨天经历,愧疚、悔恨和恐惧如巨大的黑洞能吞噬掉她,她只有不断的练习,不断的演示,做好即便一觉醒来这场美梦破灭,她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能够果断干脆的了结他的准备。
闭上眼睛,脑中一遍遍播放自己杀死他的片段,渐渐地,呼吸不再急促,突然她急转身,手中的树枝向身后刺去,身后的人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袭击,急忙后撤,但手背上还是被划了一道,溢出了丝丝血意。
看清面前的人,阿九手中的树枝掉在地上,条件反射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小九这是何意?”声音如清泉般响起,并无恼意。
“我错了……”这三个字说得十分地熟练。
“你…错哪儿了?”
“伤了…你…”。
“这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谁?没有人教,是本能,面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求饶是人的本能……
“你起来罢!我不怪你。”无殇轻叹了口气,一只大手揽起阿九,“可还适应?”阿九点点头,“嗯。”“若是适应,又为何深夜不休?”“睡不着……”阿九低着头。“冬日的夜,确实长了些……”“你也睡不着吗?”无殇没想到阿九会反问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你的梦……是什么样的?”阿九今日的话,较以往多了不少,这也是她第一次好奇旁人的事来。“梦?”噩梦吗?“是黑暗……”“你也怕吗?”眼前这个高大、在别人口中无所不能的人,也会像弱小的她一样害怕吗?无殇似乎也讶异于阿九的问题,他再次细细审视眼前这个瘦小的孩子,她的眼睛大而漆黑,里面却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嘴唇紧抿,和刚捡回来时相比,好似变了一点,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这样的阿九……真的好像……“黑暗有什么好怕的?”他揉了揉阿九乱糟糟的头发,“你越是怕它,它就越肆无忌惮……比起恐惧……你还可以有其他的选择……”“比如……融入黑暗……再或者……”指尖一束小火苗腾然升起,“照亮它!”微弱火光照在阿九脸上,阿九看着火苗喃喃自语,“呲”一声火苗熄灭,阿九抬头,面对阿九不解的神情,无殇轻笑道:“不过是个小戏法罢了。”年幼的阿九这时并不能完全理解无殇的话,但这句话,却深深地印在她的脑中……这晚回去后,阿九出奇的一夜无梦,一觉到天亮。在羽一的调养下,经过半年的休养,阿九身上的伤基本痊愈,除了瘦了些,基本上也算是个健康的小孩了。所以在殷教习的要求下,阿九搬出了羽一的药园,住进了初园,和一群小萝卜头住在一起。初园的孩子大概有二十几个,男孩住在东阁楼,女孩住在西阁楼。由于男孩多,女孩少,东阁楼住不下的时候,也会有年纪小的男孩住在西阁楼。初园的女孩很少,加上阿九一共才有四个,所以住在西阁楼,房间就会宽裕很多,不用挤在一起,可以每人有一个小单间。在这初园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是云珠了,虽才十二岁,但容貌娇俏,皮肤细白,性格也开朗,总是一身粉白袄裙,像一朵被众人拥簇着的含苞待放的桃花。
而与之相反的,便是阿九。阿九来初园的日子不长,几乎都不说话,长得瘦瘦小小的,在这些孩子中都没什么存在感。就连开朗的云珠再找阿九说过几次话而得不到回应后,便也自觉知了趣,没再主动找来。
就这样,除了音八一得空来看她,其他时间,阿九便总是一个人,其他小孩儿还给她起了个“孤老九”的外号。
凉国,思和八年,桑梓楼,初园。
阿九十四岁了。她来到桑梓楼,也已经三年了。
初园的孩子,十四岁时从初园毕业。可选择去自己想去的堂区,经过堂主的面试,便可进入那个堂区。
去年毕了业的云珠,不负众人之望的,选择去了惑七的媚堂,收了一位新人,惑七也不见有多高兴,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云珠,云珠不解,也看着他,良久,惑七叹了口气,便离开了……
至今年,阿九也终于十四岁了。此时,众位堂主坐在初园的议事厅中,等待着阿九说出她的选择。
音八笑眯眯的喝着茶,看起来胸有成竹,而他旁边的凰次则有点紧张,天知道她有多希望小九进她的金堂,但是这几年忙于琐事,找小九玩耍的次数肯定没有音八多,所以心中不免忐忑。
阿九看了一眼四周,头低下,没有说话,众人等了良久,凰次急了:“小九你倒是快说啊,你要跟谁走?”
阿九不解:“可是……人还没有来……”
“人?谁?谁没来?都来了啊……”凰次环顾四周,扫过一个空着的椅子,“除了冥六都来了啊?”“冥六那个人你不要在意,这种场合他从来不来的。”音八解释道。
“什么时候我也能不来啊……”惑七扶头感叹道。
“可是……不来……怎么面试呢?”阿九面无表情地歪头道。